(一)
一。夜幕终于降临这座城市。从酒店里出来已是深夜11点了。合伙人趁着醉意排了排我的肩膀,说:“今晚我送你吧。”我歉然一笑,应道:“不用了范总,我有车。”说完便头也不回的径自往停车场走去。看到自己的马自达6 心情好多了。坐在车里,甩甩头发决心把晚上的无聊打发过去。我弯腰脱下了6 分的高跟鞋,仍在后座上。发动了马达,我不紧不慢的穿上nike. 踏下油门,缓缓驶出停车场。初夏的夜晚总是让人不愿意回家。我漫无目的行驶在大街上,车速减至40迈。风吹过我的车窗,拂乱了我的头发。按开CD放的是EGLES 的老歌。路边的行人因歌声都回头来看我,我暗自撇一下嘴巴,继续前行。乱发惹的我脸上痒痒的,我在一个稍微僻静的巷口停了车。车停了,歌声也住下。我在挎包里找了根皮筋随意的扎上了头发。正准备继续前进,却猛然发现了身边的“黑色沸点”。居然这里有这样一个BAR.我坐在车里,顺手拿起副驾座上的mild seven点燃。平时我是不吸烟的。天晓得此时此刻这包烟哪里来的。黑暗中我兀自熄了车灯。如水的宁静,丝丝袅袅的烟。一只烟其实是自己烧完的。我摁灭了烟头。便下了车。
二。离开了马达轰鸣的6 ,平底的鞋子让我感觉自由而又舒畅。伸手推开了“黑色沸点”的门,扑面的是所有BAR 里的气息和声音。一直走到吧台,我用右手中指扣了扣台面。一个小男孩立刻过来“小姐,要点什么?”“苏打水,不要加冰”。屋里的冷气开的很足,在初夏的天气里,很少有地方会开这么足的冷气。
水端上来后,服务生便离开了。我双手握着杯子,开始看周围的环境。吧台其实是比较偏的位置,前面就是一个小舞台。几束灯光淡淡的照下来,一个长头发的男孩在若有若无的在弹guitar. 声音似乎是不想打扰这个热闹的夜晚一样,弱到不可闻。不过,我还是听得到的。周围的人们闹哄哄的在玩乐。撞弹球的声音和奶油的香味掺和在一起。使你根本分不清这是哪家酒吧,除了面前的这个男孩。
三。我开始仔细打量他。他很随意的坐在高凳上,低着头,白色的T shirt ,深兰仔裤和白色的帆布球鞋。长长的头发垂在他面颊上,盖住了他的下巴和脖子。
我甚至猜想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时,他突然抬起头来看到了我。这时我才发现,我离他好像有点太近了。“我不是故意的!”我暗自的抱怨道。顺势低头喝水。
我开始向四周看,避免眼光再落到他身上。因为此时此刻起身离开就显得太不礼貌了。可我觉得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我。难道我坐的实在离他太近了?
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又看他。他长的很秀气,也在看着我。我冲他点了一下头,他报以重重的扫弦音。算是认识了,我对他举了举杯子,他微微一笑。他露出牙齿笑的时候,我甚至感觉自己也年轻了10岁,回到了他的年纪。一时间有些迷茫。
只有再低头喝水。
四。乐曲停了,他起身走到别的地方。舞台一下空了,只有那把他刚刚抱过的琴。他的朋友在另一处的黑暗中。不时听到几个男孩的笑声,看到的是恍惚的白色影子。我感觉自己仿佛坐了很久了。一动不动的坐在高高的皮凳上,高到自己都不敢乱动。我用手指擦粘在杯子上的唇膏印,摇晃的水几乎溅出杯外。“一直是一个人么?”我猛抬头,却是那个男孩在我面前问我。“啊,是的呀。”我随即回复微笑,不想失态。其实我想说在等朋友。舞台的灯光熄灭了,我的周围暗了很多。所有的人都聚集在游戏室和舞池那边,这里算得上清净了。他站在我面前,个子和我坐在高凳上差不多。我平视着他的眼睛,深深的藏在他长发下的眼睛。他的头发使得他的脸看上去很消瘦,却也掩盖不了他的帅气。“帅气?”
我暗自笑了一下,现在这个年纪居然还说这个字眼儿。
五。他饶有兴趣的把胳膊支在吧台上,歪头看着我。“一个人?”他又说。
“是啊是啊。”我叹气道,“一个人不行吗?”他开始摸口袋里的烟。我顺手提上了我的mild seven. “别客气。”我没等他开口。他咧嘴笑了下,也没有说话。
烟在他修长的手指间燃烧,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羡慕那支夹在他手上的烟。他薄薄的嘴唇轻轻的抿着,直直的鼻梁刻画出他分明的轮廓。他转过身来,脸靠我非常的近。他吐一口烟出来,烟碰到我的面颊,轻轻的挥散开去。也轻轻的触动了我的头发。我歪头撩了撩额上的碎发,问:“你多大?”他没有说话,只是转到我身后,把烟轻轻吐到我的脖子上。我闭了眼睛,感觉他身体里面呼出的气体的抚摸。几丝乱发垂落到我的颈前,扰的我不能保持平静了。
六。我挺直了身体,微微后仰,便顺理成章的靠在他的身上。他把下巴搭在我的肩上,呼吸声音徐缓而有活力。我轻轻侧头,鼻尖碰触到他的脸。我闻到他年轻的气息,幽幽散发在我身体的周围。他双手环过我的腰,把我又往他怀里拉近了些。他开始用嘴唇碰触我的脸和鼻子。这或许算不得亲吻,只是一点一点的碰触。柔软的碰触。我闭了眼睛默不作声。我甚至觉得他在唱歌一样,周围并不象我想像的那样安静。“喜欢这样么?”他哑哑的问我。“是的,喜欢。”他松开了我,把高凳转了过来,我们脸对脸的望着。我抬手拂开了垂在他脸上的头发,仔细看他。的确只是一个大男孩。我把手插入他的头发里,他便低头吻我。我们都吻的很熟练,当然也不缺乏激情。他没有很粗鲁的动作,细致而又专心的吻我。
我用舌尖舔他的嘴唇,他便用牙齿轻轻咬我。这种默契真的是好久都没有了。
七。那个深深的吻持续了好一会儿。及待分开,突然觉得这个夜晚的歌剧已经在拉开序幕了。我瞪大了眼睛看他,想知道他的决定。“下来啦。”他轻轻托着我的腰,把我从高凳上半抱半拽的弄下来。我顺势跳下凳子,在地上轻轻跳了两下,脚有点麻。我的身高恰好达到他的耳上,我估计他有1 米76吧。他的胳膊也很自然的搂了我的肩膀。他回头向坐在角落里的哥们吹了声口哨,那边传来一阵哄笑。我感觉自己好像变了质一样,浑身不自在起来。我把手抄进屁股后面的口袋里,努力装出毫不在乎的姿态。他放在我肩上的手轻轻拍了拍我,“去哪里?”
轮到我有点犹豫了,真的就让今晚过的这么简单么?我甚至不知道他叫什么,多大了。“先出来再说。”我冲他一笑。“ok. ”他一耸肩膀。搂着我晃晃荡荡的出了BAR.夜很深了,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只有呼啸而过的车还让这个城市处于半清醒状态。我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呼出,稍微的放松一下心情。因为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都了然心中,所以,现在亟待解决的问题就是,where.“去我那儿好么?”
他问。“啊,也好啊。”正如我所愿,我并不想带这么个毛头孩子回自己的家。
他朝一辆greatwall 走过去,我忙说:“我也有车的。”“哦?”轮到他吃惊了,“你有车?”我白他一眼,说:“就知道你和你哥们把我当什么人了。”
八。我坐进驾驶座,把车无声无息的开到他面前,并打开副驾门。看到上面堆满了我的衣服和CD,他说:“还是坐后面好了。”其实后面的坐位上有我的高跟鞋,他还是被硌了一下。“什么玩意儿?”他抓起我的鞋子问。“鞋子,猪。”
我笑的不得了。“你眼睛近视啊!”“这么暗的灯我哪里看得见,再说哪有在座位上放鞋子的!”他把我的鞋放在脚下,挪了挪身体,坐在我的正后面。我调整了一下车顶上的反光镜,只能看到他的侧脸。我挡住了他的另一半。他很舒服的半躺在后面,说:“开车啦,小姐、”车缓缓行驶入高速路上。我又点了烟,慢慢的吸了一口,感觉烟从我的口腔吐出,又被鼻子吸入,经过咽、喉、气管深深的钻进肺里,刺激已经相当兴奋的神经。“喂,不要随便喊人小姐哦!”我歪头对镜子里的人说。“ok,那喊你什么?”他也显得不急不慢的样子,抬着秀气的脸问我。“喊姐!”我不依不饶。“呵呵,行啊。只要你愿意就好。”他笑的浑身乱抖。“我叫你姐,你得疼我。”“行啊,不就是疼你吗。说,你要5 毛钱的冰棍儿还是1 块钱的糖葫芦?”我稳稳的扶着方向盘,伸出左手把烟灰弹到窗外。
“嗯,冰棍儿什么的你留着哄孩子吧。”他突然坐起来,把热热的气呼在我后面的脖子和脊背上,“我要你”嘎的一声,我狠狠的踩下了刹车。我从来没有对自己的车这么狠过。我的喘息在刹车声音过后,显的格外的粗重。他在背后伸出双手握住我的脖子。我抿紧了嘴巴,闭上眼睛沉入黑暗。他起身伏在我的椅背上,开始从侧面吻我。他舔我的耳垂,轻轻在我耳边吹气。我哼了一下,稍微偏一下头。他的手从我前胸的衣领探入,在两侧包围了我的乳房。我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喃喃的说:“现在还是在大街上呢。”“你到后面来。”他轻声说。
九。我摸索着放倒了前排的坐椅,手脚并用的爬到他身边。他立刻使劲的搂了我,我跌坐在他怀里,回手勾了他的脖子。他的头发垂落在我们中间,被我们吻进对方的嘴里。我用手帮他把头发归拢到脑后,说:“好讨厌头发哦。”“嗯?
是么?“他含混不清的应着。开始脱我的衣服。衬衣扣子是一粒一粒拽开的,他伸手到我背后,在找胸衣的搭扣。我感觉到他的兴奋越来越高涨了,胯间已是高高耸起。我解开他的仔裤扣子和拉锁,把手探了进去。”哦~“他低低的唤了一声。我从他身上起来,分开双腿跪坐在他身上。他便也开始解我的仔裤扣子和拉锁。车厢内狭小的很,他给我脱衣服费了好半天的事。我只是抓着他的头发,即不帮他也不阻止。我的衬衣滑落在肩下,胸衣也松了。他兜头拽下自己的T shirt,和我的裤子一起仍在前窗玻璃上。我俯身在他怀里,肌肤相亲。他的皮肤微微发烫,我用脸一次次的摩擦他的胸肌,听他狂野的心跳。自己的身下早已是水湿一片。他把裤子腿到膝盖,挺直的阴茎诱惑的碰触我的大腿。他双手扶着我的腰,用力下按。我用手抵住他身后的椅背,轻轻反抗他的要求。他把头靠在我胸前,微张的嘴含着我的乳头。我轻轻下坐,碰到他的下面。我不让他进入,只是来回的和他摩擦。我的体液沾染了他的阴茎,使得这种滑动圆润而又富有挑逗。我渐渐的也意识模糊起来,车里的温度迅速升高。我咬着下唇,轻声回应他的呼吸。
他的手又一次坚决的要压我坐下来。
十。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他玩游戏了,我已经让他完全征服。我渴望他的进入,正如同他渴望和我的接触。我下压自己的身体,他开始一点一点的进入我。
此时我们连呻吟的声音都停止了,细细体味这最激情的一次深入接触。我完全坐在他胯间时,忍不住“啊”的出了一口气。他进入的是如此之深,仿佛在他之前我未曾被侵犯。那深深的深处是火一样的炙热,以至于我和他再也不愿意安静的坐着。我一起一伏的运动起来,喘息吹动了他耳边的发。他的身后是长长的公路,黑漆漆的望不到边。很远处可以看到明灭的车灯,而我们是周围却是那样的安静。
他配合我的动作也在动着,他轻抬下体迎合我,每一次的碰撞都发出了混乱的声音。我感觉到他在我胸前的额头开始湿润。他的鼻息很重,在控制自己的情绪。
车子也在一上一下的晃动,此时此刻如果有人经过,我们便真的无处躲藏。
车窗上渐渐形成了一层雾水,我的呻吟也渐渐大声起来。“喜欢这样么?”他问。
“是,是的。”“喜欢我么?”“是的,喜欢,非常。”我有点语无伦次。
他突然抱着我起身,用手护着我的头把我放倒在后车座上。我一条腿搭在前面的椅背上,另一条腿蜷在内侧。他半跪半趴的伏在我身上,下面一直在用力的抽动。
我感觉自己放弃了所有的念头,渐渐升腾了意念。他的右手在我腰下面紧紧的抱着。
左手在抚摸我的脸。我歪头把他的中指含在嘴里,用舌头轻轻挑逗着。呻吟声变的不再拘束,我们仿佛跳华尔兹的舞蹈者一样幽雅又不失力度的扭动身体。
我发现喜欢他不仅仅因为他的相貌,更因为我们有如此相象的性行为爱好。他的右手在我腰下面紧紧的抱着。左手在抚摸我的脸。我歪头把他的中指含在嘴里,用舌头轻轻挑逗着。呻吟声变的不再拘束,我们仿佛跳华尔兹的舞蹈者一样幽雅又不失力度的扭动身体。我发现喜欢他不仅仅因为他的相貌,更因为我们有如此相象的性行为爱好。
(二)
十一。那似火的高潮来的如此意料不到,持续的痉挛让我几乎窒息。从小腹升腾的痒感盘旋,上升,再盘旋,最后收紧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经,我几乎意识不清的度过了这一刻。……渐渐清醒后,他起身到前排拿纸巾。我撑起身体,斜靠在车的一角。“给支烟。”我说,回身按开了车窗。他回身丢过来mild seven.盒子里只有1 支了。我点了烟,把揉成一团的烟盒顺手丢出窗外。他去车下穿好衣服,我只是半裸着看他。意识终于一点一滴的回到脑袋里,有种说不出的闷涨感。我拍拍头,说:“能知道你多大了么?”说罢,把胸腔里的烟雾直直的吹了出来。“22,怎么了。”他重新上车,把我嘴里的烟抢了过去。“没什么,好奇。”
我歪头呲牙笑。他拍拍我的脸,说:“姐!”我仰头哈哈大笑,便再也没有说话。
或许某一次的放纵并不能让我记忆深刻,但他的青春的气息却是我永远忘记不了的。当他的头发垂落他的脸颊时,那便是我追寻的易逝的青春了……
十二。那晚以后,我对他念念不忘了很久一段时间。特别是和合伙人同处一室时,看他嘴脸防止恶心的最好方法就是想念那个男孩。以至于公司开会我会经常开小差。那天我们做完以后,开车又回到了“黑色沸点”。下车后,他撑在车窗口上重重的吻我的额头。“bye ,宝贝。”他轻快的说。我便是一万个舍不得他,却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笑一下,问他:“留电话么?”“不用,我经常在这间酒吧,想我就来看我吧。”说完,他拍拍我的车顶。显得我有些拿不起放不下了。我说:“ok. ”模仿他的口气,然后头也不回的开车离开。……我一直没有去“黑色沸点”。不是没有空,是觉得不想输给一个小男孩。虽然他至少比我小10岁,但是这方面的阅历似乎比我丰富的多。他懂的何时出手,何时全身而退。
丢弃所有可能带来麻烦的事物。难道一夜的激情我还有必要去延续吗?从初夏到初秋,我在炎热的北京来回穿行。忙碌于公司的业务和无聊的应酬,有空便和朋友去打golf. 10月下荀的一天,和朋友约好了去五环以外的球场。我准备了一天的饮料和食物,独自开车前往。驱车到郊外的球场,一路可以欣赏笔直冲天的白杨树,一排一排的整齐划一。天变的有些阴沉了。我在车里一直犹豫到底是去还是不去了。想打电话给朋友,一直没有人接。他们昨天就去了球场,现在一早估计正在游泳呢吧。我抬头看天,阴沉沉的不置可否。算了,走到哪里是哪里了。
果然在半路上,瓢泼的大雨浇得我索然寡味。大雨的郊区上,偶尔有车驶过。
路面上很快就积起了厚厚的存水。水四处打着漩儿,在找下水道的入口。我把车开的稍快,溅起的水花就象给车按了两个透明的翅膀。突然开始觉得在大雨的路上开快车很刺激。我张着两个水做的翅膀飞速行驶,莫名的快意涌上心头。我竞又想起了那个男孩。一时脑子有点恍惚。好像看见前面路边有一个人。是个人么?
我被雨弄的眼都要花了。我想刹车,无奈把速度提的太快了。我飞一样的驶过,水做的翅膀覆盖了那人……我心里暗自一惊。因为在错身的一刹那我好像看清了他。白色T shirt ,深兰的仔裤和白色帆布球鞋。我怎能看的如此清楚?我刹住了车,挂了倒车档开始倒车。
十三。路边的男孩果然被我的翅膀弄了个精湿。或许他原本就已湿透了。因为他根本就是站在雨里。我毫不犹豫的推开车门,“上来啊。”我冲他招手。他低头看看我,说:“不用了,谢谢,反正我已经湿透了。”我看他浑身湿的一无是处,也是觉得把这么个家伙弄上来,还要去擦车。我从后座上抽了一把伞给他。
“那你先挡挡吧。”他犹豫了一下,接过伞来,撑开。“谢谢。”我突然也失去了前进的兴趣。索性点上烟,陪他等雨停了。“你不急着走么?”男孩问。
“无所谓啊,”我耸耸肩膀“我不赶时间的,你抽烟吗?”“好的,谢谢。”他伸手接过我递出去的烟。我们各自抽烟,不再说话。雨果然来的快去的也快。虽然天还是有点阴沉,但总是不下雨了。路面的积水也快没有了。“是暴雨哦。”
我说。
“对啊,昨天有预报来着。”他说。“哦?你知道下雨啊?干嘛还出来不带伞!”
他笑了一下,说:“故意的。”一场雨淋的他嘴唇有点紫了。“挺冷的吧?”
我就象一个看戏的人。“有点。”我转身翻出自己打球的衣服和一条毛巾,“你换上吧,要不会得肺炎的。”他已经收了伞,兀自在那里甩雨点。看我递给他衣服和毛巾,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接受还是和拒绝。我也不劝他,静静看他。如果他拒绝我掉头走人。毕竟他湿了有我一部分责任,虽然这一部分的责任是我自己找的。
十四。我下车后,他在车后面脱掉湿了的衣服,换上我的运动服,我忍不住的呵呵笑起来。他有1 米76的个头,穿我的衣服好像特别可笑。幸好运动服宽宽大大的,他盘腿坐在后座上,在擦头发。他是短发。其实我早就知道他不是长发的。他湿了的短发一屡一屡的垂在额前,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笔直的鼻梁勾画出清秀的面庞……一时间我竟呆住了。不知道是因为有如此相似的人还是因为我一直没有忘记那晚,总之我觉得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轮回的,无论时间的不可逆还是空间的转换,我始终坚信相同的事物会以不同的面目示人。
十五。我只是呆呆的愣在原地,感叹上天的安排。自己其实很清醒,他不是他,但却莫名的希望他和他又有某种联系。在这漫长的时间隧道里,他和他真的就是陌路的两个人么?他想从车里下来,却因为球鞋湿的一塌糊涂而无从下脚。
我回到车上,“嘭”的带上车门,转了身体问他:“好点了?”他无声的点点头,头发也随之忽闪了一下。“去哪里?”他问我。“无所谓。”我说。我找了个塑料袋放了他的湿衣服和鞋子。盘算着自己明天一定要擦车了。“那,我也无所谓。”
他重重的往椅子里一靠,长出了一口气。我伸手拧了车钥匙,缓缓前行。到了路叉口,我给朋友打了电话说临时有事,不去球场了。朋友在那边历数我的无情无意,我笑着挂了电话。拨转方向盘,我调了车头,往市区开。一路上他只是望窗外,口齿不清的哼一些歌。我看着反光镜里他一脸的无辜样,不停的反问自己:“我到底怎么了?!”我把车一直开到自己家门口。“到了哦。”我说。他似乎在后座上睡着了。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身体团成一团,显得很小的样子。
我把车上的东西又悉数搬下车,然后把车倒进车库。“哎,醒醒啦。”我碰碰他的胳膊。他猛然惊醒,睁开眼睛一时不知道身处何处。“我家啦,”我说。“哦。”
他揉揉眼睛,赤着脚下车。他光洁的脚踩在院子里的鹅卵石上,跟着我上了台阶。
我掏钥匙开门,他看了看四周,说:“你家蛮大的嘛。”我没有做声,换上拖鞋后,又给他找了一双,“喏,穿上吧。”
十六。进屋后,我往沙发上把包一仍,就径自去了洗手间。出来后,他仍然站在厅里,有点不知所措。和刚刚碰到他时满不在乎的样子一点不同。“我说你站着干嘛啊?”我走过去,接下他手上塞满湿衣服的袋子。“我去浴室烧了水,你可以洗澡的。”我说。“谢谢。”他坐在沙发上,显得有点拘谨。“你是学生呢吧?”他终于被我一眼看穿。“大四了”。他说。然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我去客房找了毛巾递给他。“你去洗吧,左边是热水。”他踢踢踏踏的往浴室走去,我在他身后随手掩上了门。哗啦啦的水声让的房间有了一些生气。我换了衣服,看表已经快中午11点了。不知道午饭要怎样打发一下。我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出要做饭的勇气,便去打了个订餐电话,要了两份特餐。一会儿送饭的人就来了。我把放在泡沫塑料饭盒里的饭菜倒在盘子和碗里。水声停止了。他裹着浴巾出来,看到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可我实在没有给他穿的衣服了。我扑哧一声笑出来,说:“我能吃了你么?”说了这句话自己觉得也很可笑,谁能保证我不会吃他?他坐在餐桌前,我问他喜欢用筷子还是叉子。他说汤匙。结果我们两个一起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融洽了。我一点不饿,把饭菜拨了一半给他,他统统吃掉了。我只是随便挑了几口青菜,实在不想吃饭。吃过饭,我把碗碟放进洗碗机。他去厅里坐在沙发上发呆。我擦着手出来,说:“你困了吧。睡会儿?”他倒头就睡,我一把拉住他胳膊,:“去客房睡啦!”二楼的客房好久没有人住了,所以东西还都齐全。他道了声“午安”就关了门再没有声息。
十七。下午我独自开车出去给他买了些衣服。我不知道他能在我这里呆多久,可是就是想对他好些。这些年来独自一个人住,现在觉得除了激情我需要的还有温情。百货商场里的售货员身材和男孩的差不多,我挑的每一件衣服都让他穿上,左看右看直到满意为止。我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家里静悄悄的,窗帘随风轻轻飘动,落日的斜晖从客厅的落地窗里射进来,暗红色的地板泛着金色的光辉。我不知道他是否已经走了,心里说不出的失落。我提着买来的衣服轻轻的上楼梯,来到他的房门前。门还是紧紧的关着,我侧耳贴在门上。里面毫无声息。我犹豫不决,不知道自己是否想进去看一下。我紧紧握住门的转柄,稍一使劲,门轻轻的开了。
十八。他脸朝里的睡在床上,安静的象个小孩。我一下子如释重负,慢慢的放下衣服,转身出来。我几乎很少有时间这么悠闲的呆在家里,平时总要很晚才回家。回家一般只有两件事:洗澡和睡觉。现在,我可以一个人在家里了。我可以看看钟点工帮我打理的家和院子里的草坪。我打开音响,听不知何时弄的一些CD. 我甚至有时间到书房的书架上抽一本过时的书来看。我好久没有如此悠闲了,难道这要感谢半路遇到的一个陌生男孩么? 7点的时候,他出来了。我歪在沙发上,书扣在地上,几乎睡着了。
十九。他穿拖鞋下楼梯的声音把我惊醒。沙发旁的落地灯散发桔色的光芒,把我照的清清楚楚,我却看不清他的样子。“你睡醒了?”我看着黑暗处问他。
“嗯。”他声音带着刚刚睡醒的沙哑。我忙起身,打开客厅的顶灯。他穿了我买的衣服。白色的T shirt ,深灰兰的牛仔裤和白色浅口棉袜。不知道为什么我偏爱白色和深兰的配搭,早在遇见酒吧里的男孩之前,我就喜欢。“蛮帅的吆。”
我交叉了双臂,歪着头看他下楼梯。“是么。呵呵。”他转身去了洗手间。
“楼上有洗手间的。”我隔了洗手间的玻璃门对他说。“是吗?”他在洗脸“早知道就在上面洗了,有牙刷吗?”我上楼上的洗手间找了新牙刷,从门缝里递了进去。
“谢、谢谢。”他正在漱口。再从洗手间出来时,他精神了许多。胸前的衣服上斑斑点点的溅了些水痕。“睡的好过瘾。”他努力的伸了个懒腰。“饿吗?”
我问。“不饿,渴了。”我摇摇头,在冰柜里拿了pepsi 给他。我坐在他对面,看他喝汽水。他仰着头,消瘦的两颊显得分外清秀。
二十。“干嘛一个人故意淋雨?”我装作漫不经心的问。“啊唷!”他突然站了起来,吓我一跳。“你干嘛?”“不好意思,能用用你的电话吗?”“随便啊。”我指了一下茶几上的电话。他很快的接通了电话,那边是个女孩。隐约听到她的尖叫……“喂,是我。”……“你哭什么呀!”他回头看了看我,有点局促。我识趣的出了门,到院子里的草坪上慢慢散步。好一会他在门口喊我:“哎,哎,我打完了。”“出来走走吧?”我张开双臂,算是邀请。他四下找自己的鞋子,终于看到一双新的nike帆布球鞋。他一跳一跳的跑下楼梯。“鞋子可以吗?”
“刚刚好。谢谢啦。”他转身看着我,“不过,干嘛给我买衣服?”“喜欢。
你害怕了?“”呵,我害怕什么呀,我有病啊。“”你吵架了是吧?和女朋友?“
我小心翼翼的询问。“是啊,你都听到了。”他有些沮丧。“没有没有,”
我赶紧否认,“我只是这么感觉的嘛。”其实傻瓜才会想不到。我们站在自己家院子里,四下静静的。周围别墅里都是灯火通明。正是晚饭的时间,一家人团聚的时间。过了一会,他说:“我女朋友昨晚说她要离开我。我问为什么,她只是摇头。
其实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只是不去想而已。现在这一天终于到了。
他甩一下头,接着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三年都这么过来了,却在最后一年要分开。”
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晚上在宿舍根本睡不着,所以就自己出来了,什么也没有带,连手机也撂下了。我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还在乎我吗。“我能感觉他的鼻翼煽动的样子,不过在黑暗里我装作什么也没有发现。
(三)
二十一。我早厌倦了纯情男孩女孩的故事,所以对他的故事并不感兴趣。我只是希望有个人和我在一起,哪怕是暂时的也好。不过,最好是暂时的。晚饭后,我问他回学校么,他说住这里方便吗?我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我对他产生不了那种需要,所以夜晚过的很简单。他睡楼上的客房,我舒舒服服的躺在2 米宽的大床上,一觉天亮。星期天的早上,我很早就醒了,冲了澡后到大门口去拿报纸。
回来发现他也下来了。“习惯吗?”“还行。”他笑了一下。“我该回学校了。”
我一怔,怎么自己从来没有想到他会走呢?“那……我送你?”“这是哪里呢?”
我说了我们的位置,离他的学校至少要倒三次公车。“你方便送我么?”他问。
“可以,我正好出去买早餐。”我回房间换了衣服。我穿了和他一样的衣服,出来时他一下就笑了。“你这样会让人认为我们是一对的。”“一对不好么?”
我半开玩笑的说。薄薄的晨雾还没有褪干净。使得早上的太阳还不算刺眼,路上的车也明显少的多。一丝凉意使我不禁哆嗦了一下。他开了副驾那边的窗,任凭风吹拂他的头发。“我什么时候把衣服还给你?”他说。我看怪物一样看他,“神经病。”“那,以后还会见到你么?”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想我的时候就打电话啦。”我轻踩油门,轻松超车。“那好啊,不过,我叫你什么呢?”
“叫……”我把那个“姐”字一下憋住了。“什么?”他转头看我。“叫二姐好了。”
“干嘛叫什么二姐啊,多俗。”他不屑的说。“那你想叫我什么?”我问。
“名字啊。你名字呗。”“那你叫什么?”我反问。“陈小磊”他呵呵笑着说,“二姐你呢。”“陈瑜。”我说。“呵,还真别说,叫你姐很对!”“呵呵,是啊。
我早说了么,你不听。“我把方向盘左转了2 圈半,拐上了另一条路。
二十二。接下来的一个礼拜忙忙碌碌的,在公司加班了2 个晚上,出差去廊坊呆了2 天,第五天过完,又是周末了。我几乎差点忘了陈小磊。周五晚上,和围围约了去八佰半看新款衣服,顺便吃顺记粥店的粥。我和围围都不明白她老爸老妈干嘛给她找了这么个字。按照常理来说,女孩子嘛,不是“薇”也是“蔚”
吧?她到好,叫什么围。我说:“怎么不叫圈呢!”围围的老公在日本,她本来也在那边,前年回来后,誓死不再踏入日本一步。其实她和她丈夫的关系已经名存实亡。这一点我最清楚。之所以还不离婚,是因为那个男人还要依靠围围她爸的权利,而她要他的钱。不纯洁的爱情必然产生复杂的婚姻。我们正在讨论一套衣服的款式如何时,我的手机响了。一个不熟悉的号码。“喂,哪位?”
“是我啊,陈小磊。”“啊。”我一声惊呼,吓了围围一跳。“你没事吧?二姐,”
他说着呵呵的笑个不停。“我在外面吃饭,你在哪里?”“我在你家门口。”
二十三。我一直开着车灯,在家门口看到了小磊。他背一个大背包,好像刚刚从哪里回来一样。我停了车,把大门钥匙仍给他,他开了门,我把车开到院子里。“你干嘛来着?出门了?”我从车上下来,拽拽弄皱了的裙子。“没有啊,从学校来的。不是说想你了就可以来的么?”“呵呵,是啊,你还真不客气。”
这次进到屋里,他比上次熟练多了。我到洗手间把头发高高挽起来,用一根簪子别住。手脚麻利的冲了澡,换上在家穿的棉布裙子。长长的裙子垂到脚面,柔软而舒适。我出来,他已经自己拿了可乐在喝看电视。我一下子反应过来,他是来看电视的!我叉腰挡在电视机前面,“好啊,你这个家伙,浪费我的感情来看电视!”“呵呵。”他笑的倒在沙发上。我跑过去掐他的脖子,他抓住我的手,还是笑个不停。闹了一会,我也累的跌倒在沙发上,只是右手还被他抓着。“松开我啊”我一甩手,他没有抓住。他还在一旁拿着可乐罐子“呵呵”乱笑。“好啦好啦,真败给你了。”“嗯。这才好啊。陪我一块看球吧?”“做梦啊!”墙上等离子的液晶屏闪烁着柔和的画面,我却沉沉的睡倒在他身边。不知过了多久,他推我:“醒醒啊,陈瑜。喂,上床去睡啊。”“嗯?几点了?”我睡眼惺松的嘟哝。“乖啦,上床睡觉啦。”他试图把我从沙发上弄起来。结果徒劳。最后,只好把我抱到卧室里。他放我在床上,双手撑着床沿,低头看我。“你脱不脱衣服?”他问。“脱、脱你个大头鬼。”我睡的稀里糊涂还忘不了骂他一句。“ok,那我去客房了。”他轻轻走出去,门“喀哒”一声关上了。
二十四。从那天开始,他几乎每个周末都过来和我一起。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散步,一起看电视。一下子好像变成一家人一样,亲切又温暖。我尽量不去问他女朋友的事,因为我实在是不太关心这件事。其实我们几乎也没有说过什么更深入的话,大家只是享受彼此的存在,而不是彼此的从前。这样的日子也没有过多久,他12月初要出去实习了。我问他去哪里实习,他一面开着msn 和网友聊天,一面说:“天津。”我“哦”了一声,心想还好不算远。如果我开车估计不用几个小时就到。他临走前的周末我去了他的学校接他。我只是第一次送他回来时进过他的校门,模模糊糊的记得应该怎么走。所有的大学校园无论建筑多少,面积大小,总是有相同的地方,那就是一种气氛。很典型的不同于社会的气氛。我95年毕业后,一次也没有回过母校。实在是想不起回去的理由。我即不喜欢学校,也不喜欢老师。所以毕业了,就干脆忘了个一干二净。现在我居然开着自己的车在某个校园里穿行,这在90年代初就上大学的我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可思议。那个时候只知道学习和恋爱,傻的要命。现在想来那些日子真是遥不可及。
二十五。我顺着校园的马路慢慢行驶,不时避开下课的学生。好像是记得他的宿舍在右前不远的位置。我在一个雕像下停了车,翻开手机个他打电话。一直是嘟嘟的铃声,没有人接。“干嘛呢?”我不满的嘟哝了一句。既然约好了我来接他,干嘛不带手机呢。我下了车,倚在车窗上四处张望。天气还是比较冷的,我只穿了一件长长的象牙色毛衣和墨绿色斜裙,站在寒风中不禁显得单薄些。来来往往的学生拿着饭盒、水瓶和我擦身而过。年轻的脸庞充满了鲜活的气息。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脸庞和气息的。那10年前的我是否也和现在的他们一样充满幻想的生活呢?对那时的我和现在的他们来说,校园外面的世界是多么的广阔而新鲜。我和他们都曾经在校园里不止一次的憧憬未来,可我那些包括着纯洁爱情的憧憬,曾几何时却在我心里失落了?是现实的无情?还是我们的无奈?抑或是时间本身的变迁,让我们在那些梦幻般的泡沫里跌碎了理想。
二十六。突然看见了陈小磊。还有一个女孩。他们边说边走,小磊很是投入,竟然从我身边走过去了却没有发现。我在他身后的寒风里静静站着。风吹落的枯叶拍打着我的鞋子,又远远的飞走了。我心里没有任何感觉,甚至连空荡荡的感觉也没有。一霎时,我仿佛回到了10年前的学校。我不再看他们的背影,转头看那个雕像。很抽象的作品,简单的可笑。一个圆圈和几根铁条样的东西弯曲在一起。不知道和他们学校有什么必然联系。难道是在暗示前面男生宿舍的混乱?和小磊一起的女孩又从我身边走过去,我打量了她一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只是一个普通的漂亮女孩。现在满大街都是这样漂亮的女孩了,以至于现在的人对美的追求变的怪异而不可琢磨。我按重播键再一次打他的手机。这次有人接了。
“你来了没有啊?”他在那头大声的说,周围乱哄哄的。“是啊,我在你楼下的花坛那边。”“我马上下去啊、稍等。”我挂了电话,用手整理乱了的头发。
一面看到他背着包从楼里出来。
二十七。他穿了一件深棕色的皮衣,里面是深兰的高领毛衣,依然是牛仔裤,不过是一件浅色的。他还戴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他看到我和车,跑了过来。
“你来多久了?”他拉开车门。“没有多久,一小会儿。”我转身在系安全带。
“是吗?天有点冷哦。”他把背包仍到后座上,顺手打开了CD. 悠扬的苏格兰风笛在车内响起。“是神秘花园的吧。”他在翻看CD的外包装盒。我微微一笑,没有搭话。车在校园内开不快,他不想被同学看到,把帽子压的很低。“你要不要连墨镜都带上?”我说“我就怕那样太帅了,你受不了。”“还好,我这人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帅男。”“呵呵,嘴巴硬是没有用的。”“我怕过你么?”我转头看着他。“所以我很帅啊。”出了校门我马上提速,因为晚上在Pizzahut订了6 点的桌子。
二十八。到家已经10点多了。他一进屋马上找遥控器打开电视。我收拾停当,坐在旁边的地毯上喝牛奶。最近睡的不是很好,需要安神的食物。他目不转睛的看直播的比赛,让我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了一样。突然停电了。一时的黑暗让我和他都大叫一声。我摸索着站起来,眼睛什么也看不见。光亮过后的黑暗如同快乐过后的悲伤,都比其本身要浓厚的多。“怎么搞的!”他大声抱怨。很为没有看完的比赛惋惜。“不知道啊,估计一会儿就来电了吧?”我打着了打火机去厨房找蜡烛,找到的是去年剩的一些细细的生日蜡烛,根本没法用。“算啦,今晚就这么黑着吧。”我对他说。一时的沉默让黑暗淡了一些。我点了一支烟,拿着烟灰缸坐在地毯上。“你有话想说吗?”我问。“说什么?”他也开始抽烟。“什么都好啊,比如学习啦,生活啦,爱情……”我嘎然止住。他怔了一下,说:“你在学校看到我了是吗?”“是的。”我看着青灰色的烟雾淡淡的说。
二十九。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和这样一个男孩子共处一室。如果需要激情,随时可以找到很多的诱惑;如果需要爱情,我也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我会仅仅因为忘记不了在车里的一次缠绵而去找个替身么?我到底是怎么了,竟然会让这个陌生的男子走进自己的生活。这一切都在我看到青灰色的烟雾时,豁然开朗。
我只是垂涎他的青春。只是在看到他被雨淋湿了的那一刻,迎面碰到了他的青春。
也许我是利用他来回忆一些事情,也许是来忘记一些事情。我甚至认为自己可以变成一个巫师,用年轻的气息来滋养自己的生命。“你想问那个女孩子的事吗?”
他说。“不,一点不想。真的。”我把“真的”两个字重重的说。“有点热了。”
他拽了拽毛衣的领子,最后兜头脱了。窗外的黑暗显然比屋子里面的要浅的多。
我们可以影影绰绰的看到对方。他从沙发上下来,也坐在地毯上。紧紧的靠着我。
我想往一边挪挪地方,却被他一把拉进怀里。
三十。从来不曾和他这样接近过。他只是紧紧抱着我。我们都没说话,各自想各自的心事。难道他也把我当某人的替身了么?想到这里自己竟有些难过了。
手机不失时机的响了起来,在空荡荡的屋子里面震耳欲聋。他松了手,靠在另一边的沙发上。我一把抓起茶几上的电话,是范总打来的。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去接这个电话。因为那个家伙实在太可恶,竟然深更半夜的打我电话,他所有的动机我都一清二楚。我把手机掖在沙发垫子低下,兀自呵呵的笑了起来。
“怎不接电话啊?”他又从沙发里掏出手机,看了看号码。“无聊。”我说。
“你男朋友?”他晃了晃手机。手机上闪烁的七彩灯照亮了他漂亮的面孔。“胡说,一个讨厌的家伙。”说完,我又呵呵的笑起来。他好奇心上来了,非要问个究竟。退回去10年,我或许会对他的私生活也感兴趣的。他瞪着大眼睛凑在我脸前头。我实在觉得他太可爱了,忍不住抱着他的脑袋晃来晃去。说:“不许再问啦!”我本来想跟他开个玩笑,却不想他又把我楼在怀里,轻轻说:“告诉我,你没有男朋友是吗?”我不知道他这句话是对我说的,还是对那个女孩说的………
(四)
三十一。2002年年底的最后几个周末我几乎都没有怎么休息。他去了天津实习,我忙着公司里的大事小情,琐碎的事物杂乱如麻。其间我只用手机给他打过几个电话,都是打在他临时宿舍的传达室里。也就是问问他过的好不好,累不累之类的事。别的也就说不出来什么了。圣诞夜晚的狂欢,早在3 天以前就和围围她们订好了。陈小磊说他回不来,因为没有了寒假,宿舍的哥们便都不回家了,约好了一起过的。我说那遥祝吧。他说好的。 25 号的白天,我去sumi做了美容。
还把头发剪的短短的,烫了一头的小卷卷。我在家挑衣服,大家约好是开个舞会,所以必须打扮的利索一点。舞会地点是围围家。她家里的房子宽敞的开个舞会都闲大。我经常说她太浪费了,她不以为然的说:“那个家伙的钱,不花白不花。”
到她家的时候天都很黑了。我推开她家夸张的双扇门,看到了他。
三十二。依然是那长长的头发,我一眼便看到了。我惊愕的瞪着眼睛,几乎没有看见围围走过来。“吆,美女大变样啦,干嘛一进来就上神啊!”围围今晚打扮的很漂亮,她一直就是那种很吸引人的女人。我一边脱了外套,一边说:“merry christmas 、”我把带来的礼物放到一边的大纸箱子里,每年的礼物交换都是重头戏的。我拍拍围围,说:“走,招呼别人去。”房间里来了至少有40多个人。有从前的朋友,现在的同事,还有一些不认识的,估计是围围新交的朋友。我在布置好的长条桌上端了杯红酒,和围围一起挤到人群中。我和别人打着招呼,时而倾谈时而举杯。可我总是想再回头找一下那个长头发的男孩。舞会前的短暂交谈时间结束了,围围做为主持人,像模像样的拿了个话筒站在楼梯上。
“各位,各位,欢迎大家!”围围的口气象个领导人在讲话,我在下面不由得扑哧笑了。“嗯,请那位美女不要笑啊”围围一本正经的说,结果大家都哈哈的笑了。接下来她说了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因为我看到他就在我身边。
三十三。接下来的舞会很是热闹。熙熙攘攘的人们互相邀请,相拥共舞。他走到我身边,咧嘴笑了。“我能邀请你么?”“sorry ,我有点累了。”他在我身边坐下来,仔细的看我。“你比那天更漂亮了。”他轻轻的凑在我耳边说。我感觉身体一阵一阵发热,有种欲望开始膨胀了。他今天穿的特别正式,深灰色的西装里面是浅灰色的衬衣,系了一条暗色的领带,黑色的腰带,黑色的皮鞋和黑色的袜子。这些衣服我在某些场合下见的多了。这却是第一次觉得有人把它穿的那么得体。他的手特别修长,交叉着放在腿上。指甲修的整齐而洁净。我回忆起那双手抚摸在我身体上的感觉。不能再想了。我赶紧喝一口酒,热辣辣的咽下去。
酒的味道好像不对了,我不禁皱了皱眉头。“不好喝么?”他问。“还好了。”
我抬头看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他很专心的看我,我知道他的念头。因为我们有同样的需要。
三十四。“你开车了么?”他低低的问我。我点头,但实在是不能再坐着了,便说:“不如我们跳舞吧。”他拉了我的手到大厅里,正放的是慢二的节奏。没有人会故意去表现舞姿,因为这时是给所有的舞者休息的机会。他搂了我的腰,我们和着音乐慢慢晃动脚步,暗暗的灯光把影子模糊不清的投在大理石地板上。
周围的人都各自专注于自己的事情,我略略放了心。我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连衣裙,领口不低,只是背后露了很多。他的手就放在我裸露的后背上,轻轻抚摸。
我低了头,靠在他肩膀上。任他的身体带动我的脚步。我们在原地盘旋着。
渐渐沉入两个人的世界。他呼出的空气软软的吹到我耳朵和脖子上,他垂下的长发轻轻扫着我的额头。我搭在他肩上的手滑到他的脸旁,用指甲轻轻划在他脸颊上。
他转了头咬我的手指。我们似乎连挪动脚步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是晃动身体,相互感受。
三十五。一曲终了,又放的是一些很劲暴的舞曲,我们退回到偏厅坐下。我知道围围是喜欢这样的舞。她的舞博得了阵阵掌声,她象BAR 里的领舞者,大家很快就都跳了起来。气氛一下子和刚才的幽雅沉静完全两样了。所有的人都在尽情狂欢。他拉着我的手,很快穿过人群到了一楼凉台。他一跃翻过围栏,回头说:“过来。”我回头看了看正在疯狂舞蹈着的人们,抬脚踩着花盆踏上围栏,他伸手抱我下来。圣诞夜的院子里静悄悄的。他一直抱着我。向停车的方向走去。
三十六。房间外面很冷。我穿着单薄的衣裙蜷在他怀里。热情的冲动碰到寒风,似乎冷静了一些。突然我想起来了,我的车钥匙!“喂,车钥匙没有带出来哦。”我小声和他说。“啊?”他停了下来,张着嘴巴看着我。然后我们瞪了半天的眼睛,呵呵的笑了起来。他放我下来,我们两个扯着手一个劲的笑。我抖动着肩膀歪倒在他怀里,不知道没有车钥匙这个事实居然如此好笑。笑了好一会,我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好冷哦。”他回头看了看热气腾腾的大厅,说:“要不回去吧?”我突然想起围围家的储藏室!我一手提着裙子的下摆,一手拉着他,往屋子后面跑去。果然和以前一样,储藏室的门是随便插上的,没有上锁。位于半地下的这间房子,本来应该是一个真正的储藏室。但是围围家实在是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放,于是这里成了一个很简单的会客室。房间在别墅的最后面,一条不长的木头梯子伸入地下,房间的窗户有一半是在地面上的。我和她经常在冬日的午后躲在这间小小的房子里喝热咖啡,回忆从前。布置的很简洁的小房间让我们仿佛置身大学时的宿舍,朴素而又温馨。过惯了花天酒地的我们偶尔也需要这种简单。我小心翼翼的拉着他走下台阶,用冻的冰凉的手把插销拔开。
三十七。房间里布置的很简单。一对藤椅,一张藤桌,一个书架和一些我们共同喜欢的书。角落里有一架钢琴,不过很早音就不准了。围围一直没有找人来调。那是她不愿意触动的回忆。中央空调开的很足,重新置身温暖的环境中,说不出的舒适。我拉他进来,转身关紧了门。我搓着双手,不停的跺着脚。他好奇的看这间房子,回头对我说:“比车里好多了。”随即抱起了我。他把我放在钢琴上,我坐着,两腿垂下来,个头略略高于他。他站在我的对面,把手伸进我的裙子。我的手又一次插入他的头发,往日的冲动又一次在我体内复活。我低头闻着他的头发散发的味道,任他不停的亲吻我的脖颈。他抬头轻轻咬住我的耳朵,对我说:“你真的好美,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我认真的给他解开领带,脱掉西服。只有一件薄薄的衬衫。他自己解开袖口和领口的两粒纽扣,然后象脱T shirt 一样兜头拽掉了衬衣。我俯身抱住了他,用牙咬他的肩膀。曾经好多个夜晚,我都幻想这样和他在一起。象在车里一样,抱着他裸露的躯体。哪怕仅仅是抱着,就足够了。他只穿了一条西裤,脱的简单而又利索。他并没有脱我的裙子,只是褪下我的内衣。他站着,很容易的进入了我的身体。我的腿盘在他身上,长长的绿色裙子颤抖着飘在空中……
三十八。后来我们出了很多的汗,甚至比夏天那次还要多。我觉得自己整个身体要散架了一般的疲劳。我一动不动的蜷缩在钢琴上,用手指轻轻叩击钢琴的盖子。巨大的空腔发出了“嗵嗵”的声音,引的钢质的琴弦也随之发出不同声调的回应。他穿好的衣服,坐在藤椅上抽烟。我心里盘算着何时回到大厅,因为马上要12点钟了,大家要一起唱“圣诞夜,平安夜”的。其实这个时刻,没有人会注意到我们的消失。因为围围的别墅有不下数十间大大小小的厅和客房供人们休息使用的。谁会满世界的找我和他呢。我侧头看他。“嗨,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说。“名字不重要的,你能记得我就好。”他走过来倚在钢琴边上,捏我的脚踝。我坐起来,从背后搂了他。说:“其实你根本不在乎我,是吧。”他回头轻轻一笑,说:“你在乎我吗?”
三十九。凌晨4 点我才从围围那里回自己家。天空开始飘起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了。车灯照耀下的雪花闪着冰凉的光芒碰撞在我的车窗玻璃上,又被雨刮扫落到两旁。这场雪让我突然想起了那场雨。陈小磊!今晚我怎么彻底遗忘了他呢?
一时间我甚至想不起他的样子,满脑子都是长长的头发。耳朵由于受到围围家的超级音响的轰炸,至今还“嗡嗡”作响,一时适应不了这安静的凌晨。头脑象经历了兵荒马乱一样的混乱不堪。我打起精神开车,生怕自己走神。道路渐渐的变成灰白色,细小的雪片还不能完全覆盖地上的一切时,白色反而显得不那么纯洁。
街道两边满是人们狂欢后的痕迹,花花绿绿的碎纸屑,树上横七竖八的彩灯,此时此刻都是一样的萧条。独自行驶在这样的环境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家泡个热水澡。我强打精神把车开回家。或许是酒精的作用,我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的疲劳。
四十。温吞吞的热水覆盖了我。我把毛巾垫在脑后,仰头躺在浴缸里。我撩拨着水花,感受那涟漪般的蠕动。浑身轻飘飘的没有一点力气。我闭目沉气,享受着狂欢后的寂寞。我记得说过要在12点时给小磊打电话的。可我忘记了。我干嘛要对这样一个男孩说这样的话?我努力的摇了摇头,头沉的象灌了铅。我不相信自己对陈小磊毫无所求。一觉醒来,发觉手机在响。是小磊的电话。我犹豫了一下,按了接听键。“喂,小磊,你早啊。”我打着哈欠对他说。“你睡醒了么?”
他说。“没有啊,被你吵醒了的。”“昨天过的好吗?”“还好啦,不好意思啊,忘记给你打电话了。”“没有关系,我和哥们也玩的很疯,就算打电话我也不一定能听得到的。”他说。一时我们哑口无言。“你能下来么?”他说。
“什么?”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我在你家门口。”他说。
(五)
四十一。我裹了大衣跑出门外。雪已经把所有肮脏而陈旧的东西都遮掩住了,透出寒冷的清新。他站在门口,手里拎着旅行袋冲我微微的笑。我有点手足无措的尴尬,因为我不知道是应该扑上去抱着他还是就这么站着。“进去方便吗?”
他说。我愕然抬头,“你说什么?”他低头笑了一下,说:“我累了,想进去。”
我坐在沙发上,看他从浴室出来。他的头发长了一些,盖住了耳朵。“实习过的好吗?”我问他。“马马虎虎,玩儿呗。”“那,玩的好吗?”“挺好的。
你呢?“
他把毛巾扔回浴室里,一下子坐在我身边。“我啊,也不错。前几天挺忙的,我不都打电话和你说了么。”“嗯。那你昨晚为什么不打电话?”他目不转睛的看着我。我张了张嘴巴,好久才说:“你不也没有给我打吗。”“分开时候久了,你不想我了是吗?”“不是的……”“可你知道我昨晚一直等你的电话么?哥们都出去喝酒跳舞了,就我一个人在宿舍里等你电话你知道么!”“我……真的对不起。”“你为什么要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要听这三个字,我要知道你到底在乎我吗!”他就那么站在我跟前,弯着腰看着我。我抬起头来,看到他时他竟然要哭了。“我只是把你当成弟弟了。”我很低的声音说。“可我没有把你当姐姐!”
窗外没有一丝风。雪已经停了。整个世界仿佛被冻僵了一样,瘫痪在2002年12月26号早上8 点半。我不知道自己那时是否已经爱上他了,我也不知道他是何时爱上我了。总之在某一个点上,时间的改变让我们毫不知情的转换了角色。
四十二。我们沉默了好久。我站起身,抱住了他。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他抽了抽鼻子,低头把嘴巴贴在我额头上。他的身体暖暖的。这是我第一次主动亲近他。过了一会,他用手抓着我的头发,说:“干嘛弄了这么个发型?”我仰脸看他,问:“好看么?”他看着我的头发笑了,说:“好傻。”我挥拳便打,他一把松开了我,跳的好远,笑着说:“就知道你要打人。”我绕着沙发撵他,大喊:“竟敢说我的坏话,我非要揍你不可。”他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反拧到我的背后。低头开始吻我。这个吻来的猝不及防,我没有丝毫避让的余地。我的双手被他握在背后,整个身体紧紧靠在他身上。我侧了头,靠在他肩上和他接吻。
他额前的短发还湿着,有水珠滴落到我的脸上,以至于我一直认为他那个时候哭了。
四十三。后来我们一起睡在我床上。也许是真的太疲倦了,他很快就睡着了。
他昨晚一夜没有睡在等我电话,然后凌晨时毫不犹豫的去了火车站。不知道他在凌晨时分往火车站走的路上,会不会想到那个走在大雨里的清晨。我倒在他身边,我看着他均匀呼吸。抚摸他的头发。我不相信自己就这样开始恋爱了。或许我已经过了恋爱的年龄了。对于他,我是如此的喜欢。但是,却从来没有想到会爱上他。我发现一直以来,我忽略了他的感受。我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看到他,听到他,才主动去接近他。我甚至都没有想如果他不喜欢我这么做该怎么办。他睡的沉沉的。我起身下床。阴沉的天气并没有好转的迹象。雪地散射的光线把房间弄的灰蒙蒙的。我抱膝坐在地毯上,用下巴一下一下的磕着膝盖。我用手指在地上划着杂乱的图形。此时此刻,我不能思考任何事情。
四十四。午时分他起来,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喝。我在书房里上网随便浏览网页新闻。他端了杯子踢踢踏踏的走进来,坐在我身后的摇椅上。“看什么哪?”
他伸头过来。“随便看看嘛。”我没有回头,在看一则关于明星的花边新闻。
“吆呵,你还看这些啊?”他凑过来,“我来给你点评一下。”“好啊,你说王菲和谢霆锋能在一起多久?”我指着图片问他。他喝了口牛奶,说:“现在流行姐弟恋啊,怎么你不知道的吗?”“嗯,知道啊。你以为我是怪物啊,我只是想问你这种感情能持续多久?”他放下杯子,认真的看图片上的俊男美女。然后回头看我,认真的说:“你的头发不是想学她吧?”我转身挥拳就打,他一把抓住,说:“蛮象的哦。呵呵,就是你比她胖一些。”我挣了一下,没有挣脱,就任他握着我的手腕。“我学她的话,你就留长头发吧。”我笑着说。他伸手揪了一下额前的头发,说:“差不多长了么。”他想起了什么,拉着我说:“来,过来一下。”
四十五。他推着我进了浴室,里面墙上是落地的大镜子。“看看我们的合影。”
他说。我和他都穿着白色的睡衣和拖鞋。他从后面环抱住我都腰,把下巴搁在我左边的肩膀上。“我们象姐弟还是情人?”他说话时下巴硌着我的锁骨。我把手抄进口袋,细细的看我和他。他的脸有些晒黑了,眼睛是有点细长样的,直直的鼻梁和薄薄的嘴唇。头发长的没有了型,直直的垂在他的耳朵和额头上,稀稀拉拉的盖住眼睛。我特别喜欢他的脸颊,瘦瘦的,没有一点坠肉。或许是看那些肥头大耳的家伙们看的,他的消瘦让我由衷的欣赏。毕竟他才22岁!倚在他怀里的我一头卷卷的短发,由于精心的保养,肤色还是很光亮的。我在家从来不化妆,嘴唇显的有些苍白。我习惯性的舔了舔嘴巴,努力做了个微笑状。我不由得在心中感叹岁月的无情,青春的流逝。曾几何时我可以无所顾忌的哈哈大笑,而现在每次笑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去抚摸自己的眼角。这就是岁月。我一句话也不说,想心事。他很喜欢此时此刻的感觉,抱着我轻轻晃动。好一会儿,他说:“好看吗?”
我点点头,“好看。”“谁好看呢?”他说。“你。”我说。他轻轻的吹了一下我鬓边的头发,说:“我爱你,陈瑜。”我垂下眼睛,心里轻轻的说:“对不起。”
四十六。他当天下午就返津了,因为他是偷偷跑回来的。圣诞过后的元旦由于出差,并没有好好休息。进入2003年后,我忙着制定公司年度计划、安排人事的调动和总结一年的工作,连熬了几个的通宵,人整个瘦了一圈。 2月初就是春节了,我总算有了几天休息的时间。我打电话问他是否也放假,他说不放,因为是在车间里实习,所以是轮休的。“要不你来天津吧?”他在电话里说。“你有那么想我吗?”我故意问他。“你说呢。”他轻轻的说。我给围围打了电话,找了各种理由来推辞她的邀请,她最后“恶狠狠”的说:“陈瑜,最好别让我知道那个家伙是谁!”我呵呵笑了,说:“围围,你最好别知道这个人,否则会跌眼镜的。”围围不甘示弱的说:“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我所有的男人你都认识,你有男朋友了敢不告诉我!”“他不算是男朋友。”我不打自招了一句。“那算什么,情人?”“也不是,根本什么还没有做呢。”“哈,陈瑜你30多的人了还干纯情小姑娘那一套?”“操,我不能见了人就上床吧!”我也就是和围围才说脏话。“得得,我不问你了,回来给介绍认识认识吧。我也帮你参谋一下。”
“嗯,这才象人话。”我嗤嗤的笑着说。冬天的北方大概都是一样的。宽宽的马路上一推一推的积雪,树都光秃秃的立在两边。人们都是包的严严实实骑着自行车匆匆赶路。现在的年味越来越淡了,不是商场的门口打着春节打折的大条幅,根本都不会觉得是要过春节。大年三十的下午,我独自一人提着一个小旅行包走在天津火车站门口的马路上。连着几天的降雪让高速路都封路了,我只有坐火车。
我在凯德大酒店订了房间,然后打电话给小磊。他说他下午6 点才下班,会打车过来。我坐在厅里的沙发上,翻看酒店的简介。冬天的夜晚来的很早,6 点时我从20楼的窗户望出去,已经是万家灯火了。毕竟今天是年三十的晚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代表着千千万万个团圆的家。路灯照亮了交错纵横的街道,匆匆的行人和车辆已经很少了。远处稀稀落落的穿来爆竹声。
四十七。六点半时小磊才赶过来。我打开门,扑面的是寒冷的空气和熟悉的人。他一把搂住我,把脸埋在我头发里深深吸气,说:“真想你,宝贝。”我在他身后关了门。我问他饿不饿,他搂着我说有我就不饿了。我笑着挣扎出来,说:“再不吃饭就过完年啦。”我推他去洗手间洗手,然后拉他去了餐厅。晚餐早就订了,在顶楼的餐厅。年夜饭我们吃的温馨而优雅。我们都喝了点红酒,并去餐厅旁的舞厅玩了一会儿。酒店特地免费开放舞厅,并进行了一系列的贺年活动。
我和小磊在disco 舞厅里跳了一阵,然后就离开了。回到房间还不到10点。
他说不看电视了,我说那你洗澡吧。他拿着睡衣去了浴室,我坐在外面又一次翻看酒店简介。浴室的门薄的一点声音也阻隔不住。哗啦啦的水声让我心旌荡漾,我总是不自主的幻想热水冲在他皮肤上的样子,溅起点点的水花。我轻轻的走到浴室门旁,把脸贴在墙壁上,用手指碰触门框上的雾水。他出来时松松的系着睡衣的带子,看到我在门口站着,笑了笑说:“这一会儿就想我了么?”我转身拿了睡衣,说:“想的美,我等着洗澡呢。”闪身进了浴室,关紧了门。
四十八。我故意调凉了水温,让水从头到脚的冲洗着全身。我的头发淋湿了,紧紧的贴在我的头上。从镜子里看上去,好像一个小男孩。我仔细的冲洗自己的身体,浴液滋润的皮肤光滑无暇。我冲完澡后,浑身变的凉冰冰的,甚至都有点冷了。我穿着睡衣出来时,看到他在床上坐着看书。我光着脚跑到床边,掀开被子钻了进去,脚碰到他的腿。他说:“怎么这么凉?”我呵呵笑,说:“冷啊。”
“哪里冷了?水凉了是吗?”“嗯。”他放下书,转身搂了我。脸贴在我的脸上,说:“傻瓜,干嘛不放开热水!”我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不再说话。他转身熄了灯。房间里一片宁静。窗帘并没有拉上,窗外的霓红灯映的房间里面明明灭灭的,象是一个童话世界。
四十九。我解开带子,轻轻的脱去睡衣。我整个身体裸露出来,他不由的呆了。我猜想他肯定很少有机会这样看一个女人。我向上拽了拽被子,盖住了胸部。
露出来的肩膀泛着珍珠的光泽。我把头枕在枕头上,在他耳边说“想做么?”
“非常想。”他轻轻的说。他脱去衣服,掀开我裹在身上的被子,翻身压在我身上。我感受他的抚摸,从脖子到脚踝。他手指修长,热热的抚摸在我冰凉的身体上,仿佛一道一道的热浪。我渐渐复温的身体,也开始躁动起来,我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主动吻他。他的眼睛在夜里闪着迷乱的光芒,呼吸粗重的如同火山即将爆发。我能感觉他的激动,我突然想到,这不会是他第一次吧?很少有人关心男孩子的第一次,可是我却不想自己的放纵给他留下遗憾。“你是第一次吗?”
我小心的问他。他摇摇头,说:“你觉得我是吗?”我笑了一下,说“现在的学生这么开放了?”他不再说话,用身体表达他的需要。我一次次的用指甲划过他的脊梁,顺着他的腰抚摸他的私处。我双手握住他,再一次感受他的迫切需要。
他用手分开我的腿,触到了粘粘的体液。他把沾有体液的手指放到嘴里,说:“你的味道很特别。”他跪在我两腿中间,很猛烈的进入我体内,我被他的莽撞弄的大叫一声。他停了下来,说:“痛么?”我摇头,说:“不要停下,不要。”
五十。当午夜的钟声敲响的时刻,我们正如火如荼的缠绵在一起。激情过后的余温,让我感觉特别放松。躺了一会儿,他起身去倒水。我半躺在床上,看他全裸的身体。突然又想起了他在路上淋雨的样子。那个时候,我毫不犹豫倒车的时候,是否能想到现在会特地开个房间看他的裸体呢?他回到床上喂我喝水。我抬眼看着他,说:“真的不是第一次?”他放下杯子,用手掐我的脖子说:“你说呢!”我笑着避让,说:“我还以为你就是呢。”他摸起床边的烟点上,说:“如果我是第一次,你会嫁给我吗?”我一时语塞,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他转头看看我,说:“怎么了?干嘛不说话?”我笑了笑,说:“我连我第一次的男人都没有嫁,怎么会嫁给你呢?”
(六)
五十一。早上他很早就起来了,我还在沉沉的睡梦里。他匆匆洗刷,然后上床来拍拍我的脸,说:“老婆,老公要去上班啦!”我睁开睡眼惺松的眼睛,嘟哝着说:“谁是你老婆。”然后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哎呀,做人家老婆了还这么厉害。”他和我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清醒了一些,呵呵笑着说:“干嘛占人家的便宜。”他从我手里逃脱,站在床边说:“你昨晚占我的便宜怎么就不说了。”
我坐起来,拿他的枕头扔过去,说:“你哪里有什么便宜可以占嘛!”他把枕头仍回来,笑嘻嘻的说:“今晚再收拾你。我要去上班了,你乖乖在家等我啊。
不许和陌生人说话哦。“我轰嗤一笑,说:”那你也不许和女孩子说话!“他走后,房间里寂静如初。我看着身边的枕头,在想昨晚到底是谁住在这里了。我拿起他留下的烟抽了一支,觉得心情真的很好。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这是爱情么?
我冲凉,然后吃饭。独自一个人去街上随便逛逛,然后去小吃街吃“狗不理”包子。
包子腻的很,吃了2 、3 个我就吃不下了,想如果小磊在或许能多吃点。中午我回房间睡了一会,然后整个下午都泡在酒店的BAR 里打发时间。适值过年,所以酒吧里人不多,我一个人静静的想着心事。手机响了。是围围。“怎么样,和那个家伙上床了吧?”围围在那边嗤嗤的笑。“操,你这个人怎么这么无聊,除了这个不会说别的?”“好好,你现在幸福的很,我不跟你瞎胡闹了。你何时回来?”
“过几天吧,怎么了?”我随意的说。“没什么,其实有点什么……”“到底有什么啊?你说啊。”我被她弄的莫名其妙。“就是那个林医生啊。你认识的,他问我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围围小声的说。我想起那个叫林辉的男人了,他是围围的牙医,就职与京城某大医院的口腔科。围围在他那里做牙齿护理和保健好多年了,所以私交很好。我也和他一起吃过几次饭,感觉他人挺不错的。据说他是离婚的,老婆去了美国再也没有回来。“哦?是他啊,你怎么说的、”我问她。
“我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说你目前挺忙的。”围围小心翼翼的回答我,生怕说错了坏我的好事。“嗯,再说吧。”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需要这个机会。我现在并不想那么多。“那好,要不你回来介绍你那个男朋友给我认识一下吧。”围围语重心长。“ok,回见啦。”挂了电话,我对着眼前的饮料发了半天的呆。等回过神来,已经是6 点了。
五十二。晚上和他上床后,我随口问他:“你那个女朋友呢?”他有点吃惊的看了看我,说:“你不是不关心么。”“我现在突然好奇了,行不行?”我冲他瞪眼。“她还是那样,怎么了?”他淡淡的说。“你还喜欢她吗?”我紧跟着问。他不说话了,把头发向脑后拢了一下,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睛看我。“看我干嘛,我问你话呢。”我故意转了头,不去看他。“你今天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他把我的头又给转过来。我冲他妩媚一笑,说:“爱情的占有欲望。”他呵呵的笑,说:“现在你是一切。”我低头默默的笑着。这样的甜言蜜语我是不会相信的,所以我从来不说这些话。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了,在他面前我得到的是我所需要的感觉和冲动,可是,我真的需要这些吗?
五十三。从天津回来,我快乐得象个初恋的女孩。每天我都要和小磊煲电话粥,一般1 个小时左右。他说我是“第二青春期发育”,我说他是“反刍”。回来不久围围就缠着要我领她见见小磊,她说:“人家姓林的可是真的看上你了,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人家。”“那你把我卖给他好了。”我开玩笑的说。“操,我们这个年纪你以为能卖出去嘛!你到底有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你真急死我了。”
“好好,很快就见到他了,真的很快。”我敷衍她说。其实我不想把小磊介绍给她,因为我知道结果。我想我的快乐其实是自欺欺人的快乐,只是小磊的快乐却被他自己认为是那么真实。我非常盼望他实习期的结束。但我却没有想过未来。
4 月底的一个下午我在办公室里看材料,有人在敲门,是秘书小孙。“陈总,有个人要见您。”“哦?谁?”我抬起眼看她。“嗯,不认识。”小孙说,“不过好像一个民工。”“啊?”我吃惊极了,“民工?”我忙起身去门口,一眼看到了小磊!我让他进了办公室,关好门后,我笑的腰都弯了。小磊现在真的成了地地道道的民工了,头发长的一塌糊涂,胡子也有几天没有剃了,衣服是一件看不出颜色的皮衣,上面斑斑点点的油渍。牛仔裤左膝盖上破了一个洞,露着里面的腿。鞋子也是看不出颜色的脏。“你怎么了?逃亡了?”我用手指头揪着他的衣服袖子,好奇得不得了。“呵呵,实习结束了啊!”他说。“那、那你怎么脏成这样了?”“在车间里干活能保持这样就不错了!”我用手撂开他脸上的头发,看到熟悉的面容,心一下子暖了起来。我踮起脚来在他脸上轻轻一吻,说:“亲爱的,真想你。”他伸手就来抱我,我连忙躲开。我穿了灰色的套裙,干洗一次都要100 多块呢!“哎你别碰我。”我说。“呵呵,我哪有那么脏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我,说:“嗯,别说,还真的挺脏。”
五十四。我提前下班,开车和他去了sumi. sumi是一家很大的美容洗浴兼健身中心,我和围围是那里的贵宾会员。说什么贵宾,其实就是多花钱呗。门口的礼仪小姐彬彬有礼。“陈小姐你好。”我冲她们点点头,说:“今天有个朋友,消费记我帐上。”随即有个小姑娘冲小磊说:“先生这边请。”我对小姐说:“他洗澡,剪头发,刮脸,嗯,先就这些吧。”小姐领着小磊去了男宾部。一直为我做美容的小姑娘走过来,说:“陈小姐想做点什么?”我说我先出去一趟,马上回来做按摩。我出去给他买了一些衣服,他实习这段时间所有的衣服我看都不能要了。当我舒舒服服的从按摩床上起来时,小磊已经穿了干净的衣服坐在等候室里等我了。他把头发修了修,并没有剪短。参差不齐的发稍垂在他的脖子下,微微的散发着洗发水的香味。脸上的胡子刮的干干净净,配上新买来的衣服,看的我赏心悦目。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说:“这下好了,我的头发能配上你的头发了吧。”我摸摸自己的短发,说:“你留长发好看。”他想抱我,我赶紧制止了他的行动。因为这里会碰到很多熟人的。“回家吧。”他在我耳边轻轻的说。
五十五。刚刚到回到家里,他一把抱起了我向卧室走去。我穿着笔挺的西服套裙躺在他怀里,蹬掉了高跟鞋。他用脚踢开我的卧室,把我仍在床上。我们各自匆匆的脱对方的衣服。他扯开我的衣服后,迫不及待的把手伸了进来。他的手微微有些冰凉,放在我胸前。接下来的混乱让人沉醉,我们彼此都非常主动的要求结合。他久违了的身体又一次进入我时,我甚至有些想哭了。下午的阳光懒懒散散的洒在我的床头,照在皱皱巴巴的床单上。我下床收拾仍了一地的衣服和鞋子。他躺在床上,说:“陈瑜,我要毕业了。”“唔,当然要毕业了。”我回头看他。“你说我在哪儿找工作呢?”我呆了一下,说:“你想呢?”“爸爸妈妈想让我回去,你呢?”他又一次问我。“哪里的工作好就去哪里。”我淡淡的说。
“家里那边关系都找好了,只是我一直没有说要回去。”他说,“北京这边工作很难找的。如果我留下,只能在朋友的哥哥开的公司打工。”“需要我帮忙吗?”
我说。“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我只是问你,你想我留下吗?”我没再说话,我知道自己不能为这个年轻的男孩负起什么责任,所以也不能为他决定什么。
五十六。围围打来电话说她无论如何要见见小磊。我同意了。礼拜五的下午,我接了小磊去和风酒店等围围。约好了6 点见的。围围来的很准时,小磊恰好去了洗手间。就我一个人在。“怎么一个人,那个家伙呢?”围围四处张望。“嗳,怎么说话呢,”我用胳膊碰了碰她,“他也姓陈。”“哦,你同‘姓’恋啊。”
围围呵呵的笑。“呵呵,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我也笑了。当小磊远远的走过来时,我看见围围惊奇的张大了嘴巴。“就是他?”围围小声问我。我无奈的点头,可怜巴巴的看着围围。“你好,周姐。”小磊倒是显得彬彬有礼的样子。
“你好,陈……先生。”围围一时不知道怎么称呼他。小磊坐下后,我们开始点菜。席间大家都闷头吃饭,我不知道怎么能让围围和小磊多说说话。“对了,围围,你老公在北京的公司招人吗?”我没话找话的说。“哦,我不太清楚,怎么了?”“小磊他……”我还没说完,小磊紧接着说:“我工作的事差不多了,就不麻烦周姐了。”我看了围围一眼,大家又闷头吃饭。后来又说了一些不咸不淡的话,围围大体问了问他是哪里人,学什么专业的。吃完饭,我把钥匙给了小磊,让他先回家。“我和围围出去逛街,过会再回家。”我说。“那好,早点回来。”
他吻了吻我的额头,弄的我在围围面前挺尴尬。他转身对围围说:“再见,周姐。”
围围冲他点点头,说:“再见。”
五十七。他走后我和围围并没有离开酒店。围围看着我,我显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嗳,说说吧,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围围敲了敲桌子。“我没有什么打算,过呗。”我说。“他才多大?你有没有搞错啊,大姐!”“年龄对于爱情来说是微不足道的。”我小声的重复一句老的发霉的话。围围冷笑了一声,说:“陈瑜你醒醒好不好?他和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不过是和你在一起觉得好玩儿罢了,难道你不是这样吗?你现在30多也许和他20多看不出很大的差别,可是别忘了你40的时候他不过才30,你50的时候他不过才40岁!你能掌握他的一生吗?你能永远装的年轻出10岁的年纪吗?你现在有钱有地位,他再过10年也不一定能达到你现在的水平,你能保证在这一段时间里他没有自卑的感觉吗?你真的觉得他给你的就是你一生都需要的吗?”“我……”我说不出来话。“或许爱情不需要理由,可是在一起生活是绝对需要理由的!”围围意味深长的说。我终于承认了我和他之间的毫无基础的爱情是多么的脆弱。我甚至找不出为自己的感情辩解的理由来。我想,如果我问小磊:“你爱我吗?”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是的。”可是,如果我问他:“你爱我什么?”我想他也会哑口无言的。就象现在的我。人是多么具有欺骗性的动物啊。我和他的爱情如同悬浮在空气里的烟火,一霎时的炫目让我们永远不想醒来。或许只是我不想醒来,而他却把这瞬间的绚丽当做了永恒。
五十八。围围问我难道真的要和这个男孩子过一辈子时,我艰难的摇头。我知道围围是对我好。她总是说我这么大了不能一个人混一辈子,她这次急着见小磊的原因,就是因为林辉。“那个男人很不错的,”围围点了烟,认真的说:“陈瑜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你都多大了,怎么还能装成小姑娘呢。你不为你的将来打算一下么,难道让那个小男孩就这么跟你混?你到底是对他好呢还是在骗他啊?”“围围我懂你的意思,”我深深的陷在沙发里,看手中燃烧的烟。“如果方便的话,你安排我和林辉见见吧。”围围坐过来用手揽住我的头,靠在她的额头上。我的鼻子有点酸酸的,想哭。“陈瑜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这么个小家伙了。”围围幽幽的说。“他长的很象一个人。”我惊愕的抬头看她,她说:“他象你大学时的那个男人。”往事如风,扑面而至。10年前的熟悉面孔重新萦绕在脑海里,痛苦和快乐一时间竟如此的相似,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一切,却不知道自己把所有的一切记的如此清晰。那些年前的一个长发男孩年长我2 岁,我和他共渡了人生中所有美好的时光后,他一去不复返。任凭我满世界的去找去打听,依然是杳无音信。后来的日子我快要崩溃了,我想到过一切可能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方式,我那时曾经固执的认为我的生命一同被他带走了。围围是我上大学时的好朋友,但她不是学生。她在我生命中的作用,是任何一个男人所不能代替的。
因此,我对她没有秘密可言。
五十九。回到家夜已经很深了。小磊坐在地上看电视。我放下包,直接去了洗手间。我不想他看出我哭了。我仰面把热毛巾捂在脸上,站了好久。我拿下来毛巾的时候,从镜子里看见了靠在门口的他。“怎么了?”他看着镜子里的我。
“没什么,有点头痛,大概感冒了。”我把毛巾仍进浴缸。我对他强颜欢笑,好像真的伤害了他。“你以为我什么也看不出来么?”他说。“那你看出来什么了?”
我开始脱衣服。“陈瑜!”他用力的说:“没有人有资格怀疑我对你的爱!”
我淡淡的说:“没有人怀疑。”“是你的朋友不喜欢我吗?”他觉察到我的含糊。
我回头看他,轻拍他的脸,说:“会有人不喜欢你吗?”洗完澡,我去了卧室。
留他一个人在看电视。我努力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决定不对他说实话,因为我实在舍不得他难过。哪怕过一天算一天。“你干嘛还不睡觉?”我趴在床上冲客厅里喊。他懒懒的说:“不困。”“不困也可以上床的嘛。”他关掉电视,走到床边。“不困怎么睡?”他有点不开心。“咦,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了,以前你不困怎么就愿意上床呢?”我故意逗他。他一下就笑了。说:“我都让你培养成色狼了。”我拉了他的手,他抬腿跪在床上,“怎么你原来不是色狼的吗?我怎么不知道?”我继续逗他。他一下把我推倒,说:“好,今天就告诉你什么是真正的色狼。”我哈哈笑着躲避他的亲吻,心里一阵的酸楚。我搂了他的头靠在我胸前,说:“今天和围围回忆了一下从前,所以哭了。”“嗯。”他说。“每个人都有从前的,对吧。”我说。“嗯。”他说。“你也有的,对吧。”我说。
“嗯。”
他说。然后他坐起来,认真的看我,“不管我和你有怎样的从前,我们之间的感情是永远不会被用来回忆的!”他斩钉截铁的说。我心被揪的几乎流血。这个傻傻的孩子。难道一直以来我真的欺骗了他么?我对他和对酒吧里的那个长发男孩是不一样的!我有从前,他们的出现只是为我的空虚添一个影子。当自己被人当成别人的影子而不察觉时,该是有多么的悲哀。
六十。接下来的2 个月是小磊准备毕业答辩的关键时期,他忙于写论文、答辩等等的事情。我什么忙也帮不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再去浪费他的时间。 5月的一天,我和围围赴了林辉的约。那天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我穿了很正式的衣服。算是去相亲吧。我想起这个就觉得别扭。下午5 点的时候,林辉开着他的本田雅格来了。他是那种相貌普通的男人,不过气质和装束非常好,可以用精致来形容。他对我和围围彬彬有礼,只是看到我时,我总觉得不自然。“来,介绍一下,这是林辉医生……”围围还一本正经。“不用介绍了,认识的。”林辉伸出右手,“陈小姐你好。”“林医生你好。”我和他浅浅的握了握手。其实和他吃饭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围围不提那挡子事我根本就快忘记了。“别客气,叫我林辉好了。”他微微欠身。落座后,我和他正面相对,他看人总是非常诚恳,不知道是不是和他的职业有关。“陈小姐您有什么忌口的吗?”林辉照顾的非常周到。“啊,没有,谢谢。您叫我陈瑜就好。”我也不得不礼貌周到。围围笑迷迷的碰碰我的胳膊,我在桌子低下偷偷踩了她一脚。晚餐进行的有序而宁静。餐厅里轻轻播放着 I believe的乐曲,我又一次想到了小磊。他当时看《我的野蛮女友》时呵呵笑的样子我都记得。我当时说这么无聊的剧情你也投入。他反问我难道你一点爱心也没有?我清楚的记得我模仿全智贤轻轻的给了他一个耳光,说:“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样说我。”他以后有一段时间就给我起外号叫“我的野蛮二姐”。我想着不觉的偷偷在笑,围围和林辉奇怪的看我。我一下有点红脸,说:“想起了一个笑话。呵呵,挺逗的。”“嗳,嗳,算啦,”围围连忙打岔,“
吃饭呢,笑话放以后说啦。“我感激的看了看围围,她瞪了我一眼。
(七)
六十一。围围借口有事,吃过饭后早早的就走了。留下我和林辉两个人。一时间我不知道和他说什么好。“陈小姐想喝咖啡么?”他问我。“谢谢,改天吧,不如我们出去走走。”我说。他开车载我到了一处广场。我们下了车,沿着草坪间的小路慢慢走着。“陈小姐你很漂亮。”林辉开诚布公的说。我笑了一下,说:“谢谢。”“不知道陈小姐愿不愿意和我做朋友?”他再一次很直率。我停了下来,看着他,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他微微一笑,说:“很久以来我一直跟围围打听你,希望陈小姐不要在意。”“哪里哪里,”我说。“有林先生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的。”然后我们继续走。草坪上三三两两的坐着些年轻的情侣,或搂或抱,我觉得有些尴尬。天渐渐黑了,路灯照亮的道路变的湿湿的。“会下雨的吧?”我抬头看了看乌黑的天空。“或许。”他说。“林先生这么些年来一直一个人吗?”我突然想自己好像不应该问这个。“是的。我前妻离开我快4 年了。”他一点不避讳。“哦,sorry.我不该这么问的。”“没有关系,迟早要对你说的。”他略一沉吟,说“还请你不要介意。”“没有没有,我们都这么大了,会相互尊重的是吗?”我抬脸看他。他很有分寸的点头,说:“谢谢。”将近9点时,他送我回家。我礼貌的邀请他进来喝杯咖啡,他婉言谢绝。看着他车灯消失,我觉得整个人都累散架了。
六十二。到家后,我接着给围围去了电话。“怎么样,怎么样?”她在那头急的不得了。“唔,还好啦。人不错的样子。”我躺在沙发上拽着电话线。“约了下次见面吗?”“没有啊。”我说。“啊?那你留电话了么?”她紧接着问。
“嗯。留了。还不知道人家愿意不愿意呢。”我说。“呵呵,只要你愿意他没有问题的。他跟我问起你好几次了。”“嗯。他说了。”我把脚并拢,看挂在右面脚踝上的细细的金色链子。那是小磊买给我的。是他非要“报答”我送他衣服。
那天他拿了这个给我,我说我不带首饰。他说:“这个不是首饰,是脚饰。”
然后他蹲下给我系在脚踝上。我一直都没有摘下来过。从来没有。“那你的意思是有戏了?”围围问。“嗯。谁知道呢。呵呵。”我突然有点想哭了。“他人品不错的,有钱有地位……”围围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我把电话按在胸前,眼泪潸然滑落。
六十三。小磊忙的快要昏头的时候,我和林辉进展的很顺利。只是,我没有在他家住下过。我时常给小磊打电话,他每次都说:“很快了,马上就写完了,”
或者“很快了,马上就答辩了。”他忘记问我是不是想他了。我想问他,可是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再去这样做。我想和他说清楚一切。我想一定要和他说清楚一切。
6 月底,小磊忙完了一切,跑到我这里昏天黑地的睡了一整天。他瘦了一些,也黑了一些。衣服又脏的一塌糊涂。他从头一天晚上上床,连“晚安”都没有说就睡着了。到了第二天下午才醒。我在厨房里给他下面,他揉着眼说:“这是哪一天了?”我呵呵笑了。说:“二十年以后了。”他咧嘴笑,他从后面抱着我,说:“这么好啊,二十年以后我们还在一起。”我心里猛然紧了一下,溅出的热水烫了手。“啊吆!”我的手哆嗦了一下。“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跑到洗手间拿了牙膏出来,“我给涂点这个。”他小心的给我的手上抹牙膏的时候,我看着垂在他脸上的头发。他的发质很好,密密的头发略微卷曲了一下,衬托出他年轻的脸。“你头发这么长了。”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抚摸。“不是你喜欢的么?”
他说。一面吹我烫着了的手。“小磊,我……”我突然想说出来一切。“怎么?”
他抬脸看我,“什么事?”“呃,没什么,先吃饭吧。你饿了一天了。”他狼吞虎咽的吃掉了煮烂了的面,抹抹嘴巴,说:“太难吃啦,以后可不许给我做这么难吃的饭了。”我举手就打,却怎么也落不下来手。“怎么了?知道心疼人了?”
他把我抱在腿上,用嘴巴蹭我的耳朵。我觉得心里乱的几乎要疯掉了。可是,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说。晚上上床后,他精神百倍的要做爱。我说身体不太舒服,他显得很失望。“你来那个了?”他问。“没有,”我说“一般的不舒服而已。”
他抬起左脚,我看到他的脚上也有一根细细的链子。“你干嘛?变态了?”
我说。
“胡说啊你,我也买了个一样的,这样咱们以后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把链子栓在一起,你就永远跑不掉了,我也可以安心睡觉了嘛。”他得意的看着我。
“你还说不变态,哪有捆在一起睡觉的。”我抓着他的腿用力晃动。“好好。我变态,你跟个变态的人在一起幸福吧?”我转身熄了灯,在黑夜里缓缓的说:“幸福。”
后来我们还是和做爱了。只是,我无声的哭了。
六十四。这场爱情迟早要收场的。因为本身它就是无绪的爱情,没有结果。
只是我不知道怎样和他说清楚,因为我没有勇气。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磊离校后就搬到我这里住了,不过幸运的是林辉去了香港。我知道这是最后的日子。
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他说明白。可是每次看到他幸福而满足的样子,就觉得心软了。
软的一塌糊涂,毫无力气。林辉回来那天很晚了给我打过来电话。我在厅里接的,想压低声音都不成。小磊全都听到了。“是谁?”他感觉我有点异样。
“啊,是一个朋友。”我含糊其辞。“哦。”他轻轻应了一声,没有说话。我觉得不能不说了,因为我觉得我和他都很可怜。“小磊,我有件事想和你说。”我努力的保持情绪冷静。“什么?”他漫不经心的说。“我……我想过一些安定的生活。”
我闭上眼睛斟酌着词句。他放下手上的书,转身看我。“你什么意思?”他问。
“我是说,我……”我看着他眼里的不安,觉得自己残忍极了。“你不爱我了是吗?”他问的如此天真,象初恋时的我。“我只是想有个家,象正常人一样的生活。”我低声的说。“我给你的不是正常人的生活吗?”他很快的说,“我能给你一个家的,只要你再给我一些时间。”“不是的,小磊,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怎么了?”他象个迷路的小孩,脸上带着有些恐惧的迷惑。“我,我很大了,我和你不是一个世界上的人,我想我不能耽误了你……”我有点语无伦次的说。他只是呆呆的怔着,头发盖住了眼睛,我看不清他的表情。“我有男朋友了。”
我最后无奈的说。他胸口开始很猛烈的起伏,他用力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
我和他都很僵硬的坐在床上,沉默如同涨潮的海水,冰冷的淹没了我们。
六十五。后来他哭了。眼泪把头发湿湿的粘在他的脸上,他哭的象一个放学回家却没有带钥匙的小孩子,倔强而委屈的哭了。我想伸手去拂开他脸上的头发,他用力的档开我的手。眼泪把被子湿了一片。“小磊,对不起,你以后会明白的,我真的对不起。”我眼睁睁的看他,心里无助的快要虚脱了。“你,你别把我当小孩子,我,我也从来没有当你是大我很多的人。”他抽抽答答的说,“我一直都、都爱你,你、你怎么能不、不爱我!”时间就这么的流逝着,一分一秒的切割着我的心和爱情。今夜过后,我和他那短短300 多天的爱情便划上句号了。在这份爱情还没有消逝的今夜,我多想再一次紧紧抱住我的爱人,告诉他,我一直爱他。我多想今夜永远不要过完,哪怕在他的心已经死去的时候,我还能知道他在伸手可及的地方哭泣。亲爱的别为我哭泣,因为你哭的时候,我的心也正在死去。我一动不动的躺在他身边,看着他的眼泪滴落。一直天明。
六十七。小磊走的时候我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他把重重是行李拖到门口,回头看我。我抱着膝盖,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弯腰解下脚上的链子,走到我跟前,俯身系在我左脚踝上。他吻了我的额头,匆匆出了门。“嘭”的关门声音如同一根绳子,缠紧了我所有的神经。诺大的房间一下子失去了生命一样,沦落为一个空壳。刚刚还在这里的人,已经离去;现在还在这里的人,正在死去。昨夜的泪水已经干了,被子上留下了浅浅的印记。我把鼻子凑在上面,轻轻的呼吸。怕惊醒了正在睡觉的他。我看见他脸朝里面,睡的沉沉的。我记得一个下午他第一次睡在这个家,我记得一个清晨他第一次睡在我的床上。我低头看到脚上的金色链子,我把它们系在一起,我又一次无声的哭了。……几个月后,我已经不在这个家住了。我和林辉就要结婚了,所以我卖掉了这个房子。 10 月下旬的一个午后,我开车来到曾经属于自己的家里,准备收拾一下最后的东西带走,以后这就是别人的家了。我最后一次打开门口的信箱时,发现了一封信。我久已平静的心里突然感觉到了什么一样,因为我的直觉告诉我,是陈小磊写来的。我拿了信走进房间。一股霉味儿扑鼻而来。本来光滑无暇的地板上积了薄薄的一层灰。下午的阳光柔和的透过窗纱照进来,我猛然觉得那个下午,我就是这样站在这里,手里拿这给他买的衣服。而现在,我依然站在这里,手里拿着他的来信。只有一页纸,和他隽秀的字。信里写着:那天,一场大雨落满了全世界。我被一双透明的翅膀,带入了天堂。那天,一场大雨落满了全世界,我被一双翅膀,带入了地狱。我去过天堂和地狱而亲爱的你只生活在天堂和地狱之间当我了解你只活在记忆里头我不恨你了甚至原谅你的残酷理由我不难过了甚至真心希望你能幸福当我了解你只活在记忆里头我不恨你了甚至感谢这样不期而遇当我从你眼中发现我已是陌生人了我已是陌生人了信从我手里被风吹落在地上,一如他垂落的头发。我躺在地板上,就这样的静静躺着。我解掉了脚上的链子,把它们紧紧攥在手心里。终于我哭了。是的,我哭了。
六十八。在小磊离开我的那天,我搬到林辉那儿去住了。不是我耐不得寂寞,而是我害怕他走后的冷清。当他吻我额头的时候,我的心一片一片的碎了。如同他垂下的头发一样,丝丝的碎落在那个时刻。我那时认为我们永远的就这样了,我甚至认为自己横了一条心,无论这条路将我指引到何处,起码对他来说,应该是正确的。他走了。我坐在沙发上,一直到晚上。我不记得我是怎么去的林辉家的,只记得他看到我时愕然的表情。“我很累了。可以在这里住下么?”我说。
他让我冲凉,然后让我在客房里休息。他没有越雷池一步。我那晚睡的如同一婴儿一样,梦到了小磊。他穿着白色T shirt 和深兰色牛仔裤,站在我的床前。
他吻我的额头,我说:“你不要走。”他只是微笑,只是轻吻我。我说:“我的脚和你拴在一起了。”他摇摇头。我起身去拉他的衣服,他莫名其妙的消逝了。
于是我醒了,在午夜时干渴的醒来,再也没有睡着。我坐起来,倚在床头,出神的看天上的满月。小磊说过满月时是人性欲最旺盛的时刻,我不知道他今夜是否入睡,是否和我一样看着满月想我。就这样,我认为我渐渐遗忘他了。我想我可以忘记他,就象我忘记了原来的一切……
六十九。住在林辉家的第二天,我神情仍然恍惚的很。我推说自己感冒了,没有去上班。我时睡时醒的躺在床上,听到林辉出门时的关门声音,听他发动车子的声音。家里很安静了。我穿了拖鞋独自徘徊在这个陌生的家里。“这便是我的家。”我对自己迷迷糊糊的说。我走到浴室,看镜子里的自己并不显得多么憔悴。也许我的心事只有自己一个人来承担了。我感觉小磊走后的头痛越来越重,一如他当时告诉我他爱我的那个清晨一般不能思考任何事情。我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子前,我想时间快快过去,我想我总有一天不会如此难过,总有一刻我会彻底忘记他。我静静的站在浴室,光着的双脚紧紧的抠着大理石地板。我一下一下的扯着头发,漫无目的的胡思乱想。偶尔我会象疯了一样大喊大叫一些毫无意义的声音,那仅仅是叫喊声,却足以让我得到短暂的欣慰。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在叫喊时露出狰狞的面目,青筋暴露,头发凌乱。我象一个古城堡里的暴君一样,有着混乱不堪的相貌和思维。我跑到门厅找自己的皮包,然后掏出口红和眼影乱擦一通。我把鲜艳的红色涂在眼睑和腮上,把妖艳的紫色涂在嘴巴和鼻子上。我把头发上撒满了花盆里抓来的沙子,赤裸裸的游荡在陌生的家里。我把沙发的垫子踢出去好远,然后把床上的被子揪下来扔到厕所。我穿上林辉的鞋子泡在浴缸里,我还毫不留情的把自己的白色T shirt 剪的粉碎。如果此时有人到家里来看到我,准会把我送到精神病医院。我自己甚至都想打110 把自己送到医院里。
我拼命的折腾,我想好好的睡觉。我感觉自己太累了,无论体力还是精神上。
我需要新的生活。正常人的生活。我重新回到床上,睡着了。
七十。下午我醒了,太阳正照在我床头的窗上,把我裸露的皮肤照的通红。
家里仍然安静的很,我却不再那么疯狂。我找了林辉的衬衣穿了,长长的垂到大腿上。我很认真的穿了拖鞋。我想我已经释放了我的郁闷,剩下的只有慢慢排解的忧愁了。我仔细的收拾家,洗澡。下午6 点的时候我站在凉台上看夕阳。
我又一次的想到了小磊。我没有听到身后的脚步,却被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住。
一霎时我以为小磊回来了。因为那双手触摸的位置和他是如此相似。我低低的叹息,闭了眼睛转身吻住了身后的人。我宁可相信他回来了。我拼命的吻他,把手插入他的头发里。我被抱起,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位置的变化。直走,左拐,再左拐。
我躺在柔软的床上,和他接吻。我冲动的想叫喊,我一次一次的压抑自己的感觉。
我把鼻子贴近他的头发,想嗅到熟悉的烟味儿。我把手放在他的背后,划着他喜欢的图形。我竖起耳朵倾听他的喘息,一切的一切,我都在拼命回忆。现实中没有熟悉的味道,没有熟悉的动作,甚至连进入的感觉都是那么的陌生。我没有想到和我未来的丈夫的第一次做爱竟而是如此的失败。我干涩的难以置信。疼痛让我不得不皱紧了眉头。我很奇怪为什么我对酒吧里陌生的男孩都可以有性欲,却对他如此的一筹莫展。或许这些都是我的想像,那些日子我几近崩溃。
(八)
七十一。北京又开始热得出不去人的时候,我的感情开始慢慢恢复。在林辉面前我装作什么事也没有的样子,只是说那几天感冒了。不知道他是否相信,毕竟他是个大夫,虽然是口腔科的。我开始注意自己的牙齿护理。我常常开车去他的医院让他看牙。他带着口罩给我摆弄牙齿的时候,我便张着嘴巴看他。他轻轻托着我的脸,用高压气流和水冲洗我的牙齿。他一丝不苟的为我看牙,绝对没有别的想法。我去他那里,只是想当一个陌生人一样的和他慢慢接近。当他的眼里对我毫无索求时,我才会感觉到真正的性欲。可是我不会对他说出来当时的感受,因为他和小磊是不一样的人。我偶尔想到如果是小磊在这里,我会不会和他在牙科椅上做呢?“你的牙龈有些松动了。”他说,“而且有一颗龋齿。”我眨着眼睛,只能点头。因为我嘴巴里塞了一把镊子。“你想怎么办?”他很认真的征求我的意见。我瞪大了眼睛,哼哼了两句,“你说呢?”他一边脱去乳胶手套,一边说:“经常来看牙吧,我给你做治疗。”我看着眼前的男人,想找到哪怕一丁点的激情。医院里来来往往的人川流不息。他送我到停车场。“开车慢点,我6点回家。”他说。我点头,并不停的用舌头舔那颗龋齿。“这个牙要拔掉的吗?”
我问。“你害怕了?”他笑了一下,让我觉得他亲近了一些。
七十二。我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正常人的生活”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总之我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的“不正常”过。围围总是打来电话或约我出去。我告诉她我对他没有任何感觉。“你后悔了么?”围围问我。我搂了她的肩膀,说:“从来没有。因为这就是我的生活。”有时围围也很沮丧,说:“我不应该这样做的。”我对她毫不隐瞒自己的性感受。我痛诉床上的拘谨和无聊。她就对我说:“生活还是需要在床下来过的。”我知道围围的男人总是在变换,她对所有的人都充满了兴趣。她说:“我这一辈子算是完蛋了,陈瑜,你一定要嫁个好人!”
我觉得围围就象长辈一样的关心我,她是从她的生活中总结经验循循善诱的教导我,可惜我不争气。
七十三。当一个人学会了隐瞒自己的感情后,他以后表露出来的感情也显得很不真实。我就是这样。我去公司,看到所有的人我都会笑。可是我并没有真正的笑,我只是摆出一个笑的表情;我回家和他说话,吃饭甚至做爱,都仅仅是一些身体的姿势而已。好像感情一时间不能溶入这些姿势里,而是空荡荡的躲在心底。我有时想,为什么小磊在的时候我却能够和林辉相处的很融洽呢?我到底是爱谁?是因为爱小磊才去爱的林辉么?爱和不爱是有区别的,为什么偏偏是我就分不出来呢?酷热的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开始把心思放在工作上。我把公司的业务扩展到了国内好几个大的城市,这些事情占据了我所有的时间。我慢慢觉得不那么难过了,因为没有时间去难过了。我的生活日渐平和。和林辉在一起的时间感觉是那么的柔和宁静,他常常看一些文学性很强的书,那个时候我就坐在他脚边听他给我读一些句子。他从来不抽烟,也不喜欢我抽烟;他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他头发不长,梳理的非常整齐。他的脸颊不那么消瘦,他的身体不如小磊的那么灵活,肌肉自然也有些松。他总喜欢轻轻刮我的鼻子,让我觉得他果然比我大了许多。我记得小磊喜欢的动作是轻轻拍我的脸,我甚至觉得那个动作充满了挑逗性。每次我不由自主的想到小磊时,他都会略微觉察。他的心思如此细密,小磊是万万不能及的。他们毕竟差了14岁,是两代人了。
七十四。进入10月中旬后,我开始平静如往昔。晚上林辉老家的人打来电话,我听到他很着急的问:“现在怎么样了?”我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他挂了电话,说:“我得回宁波一趟,外婆不行了。”我说:“病了是么?”他点点头,说:“年纪大了。我从小是跟外婆长大的。”我说,“是应该早点回去看看。”
他转身搂着我,说:“本来应该带你回去见见爸爸妈妈的,只是……”“我明白的,”我赶紧说,“这次不是我去的时候,家里肯定要忙一阵子,我要是去了,他们也没有时间招呼我的。等下次好了。”我冲他呲牙笑了笑。我的牙齿已经被他整理的雪白如玉,他说我的牙齿形状很不错,只是抽烟太多。我起身去卧室给他收拾东西,他靠在门口说:“离开你很舍不得。”我心里一时觉得软软的,说:“不就一段时候么,很快就又在一起了。”我走到他跟前,拦腰抱了他,把头埋在他胸口。他低头用鼻子蹭我的头发。这个动作和小磊的象极了,我不动声色的想。“上床好么?”他说。我点头。床头的落地灯光线被拧的很弱,我和他也就是很模糊的两个影子。我在和他的交欢中,总觉得缺少激情。我在他身下显得很被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表现的放荡一点。我生怕一旦表现的主动会吓到他,毕竟大家都是过来人了。不过在他的床上我还是间或可以有高潮的体验的。
我已经很满足了。
七十五。他走后的第二天,我去原来的房子里收拾最后的东西,我把它卖了。
也就在那天,我看到了小磊的信。我在自己家的地板上静静的躺了好久,起身后看到地上薄薄的灰尘显示出我躺过的样子。我认为自己已经可以很平静了,眼泪却不争气的总是落下来。我头也不回的冲出房子,坐在车里抽抽答答的哭。
我到处摸索,找到烟点燃,却被呛的连连咳嗽。我手忙脚乱的找纸巾擦泪和鼻涕,烟灰落在手上了,烫得我一下把烟丢在车坐上。座位上的皮子立刻被烟烫出了痕迹,我又忙把烟仍出窗外。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激动。我趴在方向盘上,用嘴唇轻轻的蹭刻有“mazda ”标志的地方。我看到脚踝上空空的,一下惊醒,又下车到处找我解下的链子。它们被我遗落在门口的台阶上。两条金色细细的链子弯弯曲曲的盘绕在一起,静静的躺在门口。我坐在它们旁边,靠在门上。我不想去打扰这两跟链子的温馨。我坐着,一直到天完全黑了。我把链子都系在左面的脚踝上,起身离开。
七十六。我把小磊的信折好了放到车上的一盘CD盒子里,驱车回家。我不想吃饭,坐在厅里发愣。小磊对我来说,好像已经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样。活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我怎能不学会遗忘!我打开从公司拿回来的SONY笔记本上网。因为我想知道别人的姐弟恋怎样了。屏幕上显示MSN 在自动登陆。是小磊的MSN !他以前用我的笔记本上网和朋友联系过的。我努力的咬着下唇等MSN 在登陆。那两个旋转的小人把我弄的头昏脑胀,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我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显示出来的好友列表中,全是些奇奇怪怪的网名。我看着这些名字心里说不出的嫉妒。他们都可以和他说话,都可以知道他在哪里,偏偏我就不行。突然一个叫“木头鱼”的人发来了消息。“你S 哪去了,打电话也不接!”我点开对话框,一时不知道是否应该回答他/ 她。“磊子,拜托你说句话”我把手放在键盘上,摸索着“F ”和“J ”键上面的凸起,心里在很快的盘算要敲上的话。我小心翼翼的打上“出去了几天,刚刚回来”那边接着显示“靠,出去也不打招呼”“有事吗”“废话,寄给你的东西收到了吗”我心里一阵的激动,我想我可以利用这个木头鱼。我几乎不敢大声喘气,因为我知道我想要的就要得到了。“没有收到啊,你地址写对了么”“真TMD 耽误事,我写对了”那边这样说。“你写的什么”
我几乎要亲口去问他了。屏幕上显示了一串清晰的汉字,那便是小磊的地址。我慌乱的找来纸和笔,一笔一划的记下他的地址。“靠,这个地址是你跟我说的”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微微有点想笑。“哎,你在干嘛”……“哎,你怎么了”……“说话啊”……我下了网,关掉了微机。别人的姐弟恋对我来说已经非常的不重要了。
七十八。我几乎是立刻下了决心,我要去找他。我想我必须去,没有理由。
一夜无眠,我不知道要怎样去面对他。我知道这是搬石头砸自己脚的行为,可是一种类似诱惑的东西飘在眼前,我要抓住。黑暗中我真的伸手去抓空气,当然,结果是空空的两手。第二天我匆匆收拾了一个小旅行包,我穿了白色的T shirt和黑色外套,换上牛仔裤和白色球鞋。又在车里找到了小磊留下的黑色棒球帽。
我在镜子面前把头发偏分开来。一大半的头发垂下来,盖住了左面的眼睛。
我的头发也长了。以前烫的卷儿现在已经很淡了。长出的新发是直直的,在末梢上略微曲了一下。我很满意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几个月我没有什么变化,我一直保持运动的习惯,每周去sumi一次或两次。我控制性欲,清淡饮食。我露出牙齿,再一次对自己的微笑打个满分。我转身打个响指,一切已经不容置疑。我先到公司处理了一些日常杂物,无非签签字,看看报告之类。由于前一段时间的努力工作,我现在基本处于半休假状态。姓范的家伙最近在搞一个企业间协作,我给他帮了很多的忙。其实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只不过有点色。这是我对他的评价。
上午10点,我敲开他的门。他正伏案奋笔疾书。看到我啧啧称奇。“陈总怎么有时间来我这里?”他站起来,好像马上就要和我握手。我转身找了沙发坐下,一点机会也不给他。“有事和范总商量啊。”我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他重新回到老板椅上,交叉了双手,“什么事呢?”我跟他汇报了一下我在几个大城市里开展的公司业务情况,又把财务上的情况简略一说,他满意的点头。“范总,我想最近去一次大连。”我不失时机的说。“因为川汇公司和我们的业务刚刚开展,我想亲自去考察一下。”他看着我,说:“有这个必要么?别的公司不都是亲自来人和我们接触的吗。”我忙说:“喏,这个公司和其它的还不一样。我们进军东三省,这个是先头堡。所以我认为应该另眼对待。”接着我理由充分的祥述了自己的计划,不由的这个肥头大耳的家伙不听我的。“好,好。陈瑜,这是个好主意!你马上就动身吗?”他看我的打扮,觉得我立刻就要走了一样。“没错,下午的飞机。”
七十九。我手里紧紧攥着我骗来的地址站在陌生的城市。扑面的凉风让我感觉到这里和北京的差别。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步履匆忙,或许只有我是最悠闲的一个。由于刚刚过了旅游季节,10月底的大连显的安静而从容。湿度很大的空气让我的两颊凉冰冰的。我打了车到了地址上的位置。那是一座27层的公寓楼,灰色和白色相掺杂的外墙面上,整齐的开满了窗户。传达室里空空的没有人。我看看手表,已经是6 点了。我想他或许会在家。直到我站在他的楼下,我才发现自己有些傻。我再来找他,是要再一次伤害他么?我站在电梯间里,按亮了向上的箭头。电梯无声的开了,我走出来。楼道里还算干净,门都是紧紧的闭着的。
就是在下班的时候,这种楼房公寓也总是让人感觉冷冰冰的。我看到他的房门了。
2307号。我有点哆嗦,牙齿不听话的在轻轻碰撞。我摸着手心里的汗,不知道应该做什么。我板板整整的站着。趴在门上想听里面的声音。很安静,只有邻家门缝里隐隐传来的电视节目的声音。我抬手敲了敲门,“嘭、嘭、嘭”声音仿佛是敲击在钢琴的盖子上。我又一阵哆嗦。小磊不在家。当我意识到这个事实后,心情糟糕的无法形容。万一小磊的地址真的不是这里,我该怎么办?我一下就怔住了。是啊,我该怎么办?我来这里的唯一希望就是有人能打开这扇门。手心里的冷汗已经把那张写着地址的纸条湿的一塌糊涂。钢笔水殷在纸的皱褶里,字迹非常模糊了。我呆呆的站在门口,站在越来越黑的走廊里。走廊上充满了别人家炒菜的味道和垃圾的味道。我站的非常吃力,几乎摇摇欲坠。我在地上铺了报纸坐下,把头深深埋进胳膊里。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里了,我宁可这样坐一夜。
八十。当走廊里的声控电灯亮了时,我迷迷糊糊的正在做梦。“喂,你找谁?”
有人在问我。声音远的几乎听不清楚。我没有一丝力气,甚至都没有抬头。
我实在太累了。“喂,小姐你有事吗?”那个声音近了许多,我猛然从睡梦里惊醒。
突然的亮光让我很不适应,我揉了揉眼睛。我的帽沿压的很低,所以我只能看到他的鞋和裤子。我看到一双白色的球鞋和深兰色的裤子。这一刹那间我全身都清醒了,我知道眼前这个人就是他!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抬头看看他的脸,我脑袋都糊涂了。他蹲下来,想看看睡在他门前的人究竟怎么了。当他看到摘下帽子的我时,吃惊的叫了起来。“陈瑜!”
(九)
八十一。我又一次的看到了他,一个头发长长的大男孩。他还是那样,瘦瘦的脸颊,丝丝垂落的头发盖在眼前,他身上有好闻的烟味,我许久没有闻到了。
他一直惊愕的睁大了眼睛,几乎不相信他看到的人。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说:“是我,小磊。”
我曾经想过千百遍和他重逢时的样子,眼前的他和我想到的丝毫不差。
走廊里的灯一分钟之后自动熄灭了,黑暗重新降临让我们都清醒了一些。
他站起来,说:“进来坐吧”
灯光又亮起来,我也费力的站起来,活动麻木的腿。
小磊住的地方很简单,一看就是临时租来的房子。
轮到我站在厅里手足无措了。我提了旅行袋四下张望,不知道是否应该坐下。
他关了门,一把搂过我。我在他怀里嗅着他的味道,熟悉的几乎让人窒息。
“我真的想不到你会来”他在我耳边喃喃的说。
“我也想不到。”我说。
他把手伸入我的衣服里,抚摸我光洁的后背。我抬头吻他。
我碰触到的地方依然非常熟悉,好像昨天我们刚刚分别一样,丝毫没有陌生感觉。我依然把手插入他的头发里,替他把头发拢到脑后。
他把舌头伸入我的嘴巴里,一颗一颗的舔我的牙齿。这是我最熟悉的他的动作。
我感觉有些燥热,便脱去了外套。我解开他的外套扣子,也替他脱掉了。
我和他便穿着一样的衣服了。
八十二。渐渐升温的身体开始让我们变的疯狂。我想我是太想念他了的缘故,我唯一能对他表达爱意的方式,就是和他做爱。
他手忙脚乱的脱我的衣服,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诱惑。
当他把我抱到沙发上去的时候,我全身只剩下白色的短筒棉袜。
我轻声的说:“到床上去。”
他没有答应,坐在沙发上吻我的裸体。他的手轻轻的捏着我的脚踝,那里有两跟缠绕在一起的金色链子。
这次做爱他比以往要疯狂的多。也许是我总拿他和林辉比较。
他让我跪在沙发上,他从背后进入我。
我微微前倾,胳膊支在沙发的靠背上。他把头抵在我的后背,用力的进入和拔出。
意识的不由自主和感情的意乱情迷在这一刻全都向我袭来。我大声的呻吟,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我看不到背后的人,可我感觉得到他的身体。我得不到他的一生,可我能随时呼唤他的名字。
我在和他做爱,这证明我是爱他的。很多爱不一定要以身相许,很多爱也不必朝朝暮暮。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了。
他开始哭了。
泪是一滴一滴的落在我后背上的,我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不想我看到他的。
他的泪和他的精液一同带我到了高潮,我在痛苦中享受着快感。我想转身安慰他,可我的身体确在颤抖。我不能拒绝他带来的快感,因为我需要。
八十三。后来我和他躺在床上。
床是窄窄的弹簧床,我们躺下后便会落到床的中央,深深的陷在里面。只有一个枕头,我枕了一半,他枕另一半。他一直喜欢从后面抱着我睡觉,把手放在我的胸前。我的乳房不是很大,放在他手里刚刚好。他总是说我可以被他“一手掌握”。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开心。
他把头靠在我的右侧肩头,用嘴唇咬我的耳廓。
我啃着指甲,躺在他怀里。
“陈瑜,你结婚了么?”他轻轻的说。
我伸了左手,五指岔开给他看。“没有。”
“快了是吗?”
我点头。“估计快了。”
他“哦”了一声,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失望。
黑暗如水,寂静如风。
“你一直恨我吗?”我拿起他的一只手,在他手心里用指甲胡乱划着。
“我很伤心,你知道吧。”他淡淡的说。
“我也伤心了。”我说,“我爱你,但你不是全部。能明白么?”
“是的,明白。”他说。
我笑了一下,说:“想我么?”
“嗯。”
我转了身体,和他面对面的躺着。我用手捧着他年轻的脸庞细细端详。黑夜里他的眼睛散发着弱弱的亮光。他比以前更让我心动了,那头长长的头发瀑布一样的散在枕头上,柔软而光滑。
“我特别喜欢你留长长的头发。”我说。
“这不一直在留么。”
“分手的时候干嘛不剪掉?”我故意问他。
“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你。”他说。
我鼻子突然酸酸的,我把头靠在他胸口。我想我不能再哭了,因为我已经过了哭泣的年龄。
我的耳朵听到他心脏的跳动,一如他年轻的生命样的跳动。我伸手摸自己的胸口,我把心跳最明显的部位贴在他胸膛上,在他耳边说:“我们的心靠的好近啊。”
他紧紧的抱着我。
我们没有一点睡意。
八十四。我和他说了好多话,包括他的工作和我的婚姻。
他问我那个男人怎么样,我说:“他给我的和你给我的截然不同。”
他没再说话,我想也许心痛就是现在的感觉。
“你有女朋友了么?”我问他。
“算是有吧。”他说。
“还是那个女孩么?”
“不是。”
“改天我见见她吧?”我冲他眨眨眼睛。
他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挪动了一下身体,换了姿势更舒服的靠在他怀里。
“抽烟吗?”我说。
“随便。”他伸手拿了窗台上的烟和火机,我坐起来,倚着冰冰凉的墙抽烟。
他仰面朝天,把手交叉了枕在头下。
“真想不到还能看到你。”我对黑暗说。
他闭了眼睛,说:“这次时间不会很长,是么?”
我低头抚摸他的脸。
我在听烟燃烧时发出的“呲呲”的声音,仿佛燃烧的是自己的生命。
“小磊,我现在说对不起还可以么?”
他咬了一下牙齿,说:“亲爱的,永远别这么说。”
八十五。凌晨时分,我醒了,感觉渴渴的。
小磊在身边睡的很沉,头略略的歪斜在我的肩上。他的胳膊一直放在我的脖子下面,手握着我这边的枕头。
我坐起来,在旁边的椅子上拿了他的衣服披上。10月底的凌晨还是有点冷的。
我下床穿了他的球鞋,去厅里找水喝。我在冰箱里拿了可乐出来,把冰凉的水和气体一股脑的灌进胃里,说不出的畅快。
我在厅里的沙发上找了自己的内衣穿上,拿了可乐站在窗口看风景。
天边是微微发红的地平线,灰色和青色的云低低的压在那里。有鸽子飞过的颜色溶进天空,再也找不到痕迹。
我到洗手间刷牙洗脸,然后推开卧室的窗户,把手撑在窗台上深深吸气。摒住呼吸,然后仰头向后缓缓呼气。这是我每天早上必做的练习。我籍此来保持良好的肺部功能。
他醒了,侧头在看我。
“陈瑜。”他说。
“嗯。”我转头看他,“睡的好吗?”
“好。你呢?”
我点点头,微笑着看窗外。
“渴了。”他说。
我拿了可乐上床给他喝,他伸手放在我赤裸的腿上,说:“这样真好。”
我不知道他说什么真好。不过,我也觉得今天真的不错。
八十六。他起床后去了洗手间,我则穿了衣服在他的房间里转悠。
这套房子很小,一室一厅带橱、卫。摆的是那些很旧的家具和简易衣橱。
我隔着厕所的门冲他说:“哪儿的房子,这是。”
他探出头来,嘴巴里含着牙刷说:“朋友的。”
“女朋友的?”我故意气他。
“呵呵”他含混不清的笑。
他洗刷完后,一脸的清新。我走过去踮脚吻他的脸。
他抱着我说:“饿了吧?”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两顿饭没有吃了。
“还好啦,不太饿。”我实话实说。
我从旅行包里拿出来化妆品开始化妆。
“你要出去么?”他把T shirt 套在头上。
“是的,今天任务很重。”我正在涂唇膏。“这个颜色好看吗?”我转身问他。
他盯着我的嘴唇,说:“不错,你的牙怎么了?”说着他上来掰我的嘴巴。
我呲着牙给他看,说:“刚刚对牙齿做了保养。”
他捏捏我的脸,说:“这个唇膏的颜色刚刚配你的牙齿。”
我转了身继续对着镜子化妆。
他站在身后看着镜子里的我,我觉得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的东西。
我想如果有一天他也会这样的看他的妻子的,只是我临时占了这个位置。
我把自己的脸精雕细琢的弄了半个多小时。小磊一直看我,一句话都没有。
我转了身,对着他微微笑,说:“怎么样,出去能再勾引个男孩子吧?”
他笑着要吻我,我转了头,给他吻了耳朵。“别弄坏了我的妆。”我悄悄的说。
八十七。我到旅行袋里找衣服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忘记把衣服拿出来了,现在的衣服上全是褶。
“怎么办啊?”我拿着衣服大喊。转身看到他,举手就打。“都怪你啊,昨晚干嘛不让我把衣服拿出来呢。”
他一脸坏笑的让我打,说:“脱衣服都来不及呢,还拿什么衣服啊。”
我抓他的衣服使劲的揉搓,说:“让你也出不去。”
我和他笑做一团。
敞开的窗户吹进了微微的凉风,早晨的阳光射在卧室的地板上,照的空气中连一颗灰尘都看的清清楚楚。我赤着脚站在椅子上弯着腰笑。一年以后我常想,我也许从来也没有这样快乐过,起码我自己觉得再也不会这样的快乐了。但当时我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高兴,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
不知道笑了多久,我累的蹲在椅子上发呆。
“怎么了?”他过来问我。
“没怎么,累了。”我说。
他一时无语,点了点头。
“你要上班的是吧?”我抬头问他。
“还早,”他抬腕看了看表。
“抱我下来。”我说。
他抱着我,放在床上。
我整理了一下折了的衣服,使劲拍了拍那些褶皱,感觉比刚才好多了。
“唔,这样还蛮不错的。”我比了一下,抬头看他。“怎么样?”
他坐在椅子上,缓缓的说:“陈瑜,每次你穿上这些衣服,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八十八。出门后来到楼下的广场上,我开始翻看川汇公司的地址薄。小磊模模糊糊的知道大概应该走的方向。
“喏,你往那边走,过了拐弯的地方就可以打车了。”他指着马路那边说。
“唔,好的。”我点点头,“你呢?”
“我和你方向相反啊。”他指了指身后。
“ok,那晚上见啊。”我侧头吻了吻他的下巴,冲他摆摆手。
过了马路,我的高跟鞋笃笃的敲在彩砖铺的人行道上,仿佛给自己的行走打着拍子。有的时候我其实是不喜欢车的,因为车总是隔离了我和地的接触。长时间的不站在地上我就觉得有种失落,或许是心理障碍?我笑着摇摇头。
手机在皮包里响起来。我翻开盖看也没看就接了。
“你好。”我总是彬彬有礼。
里面没有人说话,只有人在不停的笑。
我马上停下脚步,大喊:“陈小磊!”
“呵呵,你耳朵蛮好用的哦。”他显得有些顽皮。
我站在人行道的路沿儿上,探身往来的地方看。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隔断了我和他。
“看到我了?”他说“没有啊,你藏哪儿了?”
“就在原地。”他还是呵呵的笑。
我把包抓在手里,用左手托着右肘。“干嘛打电话。”
“不干嘛啊,打个电话嘛。”
“呵呵,你不上班了?”我笑了。
“上啊,就是刚刚发现了一件事,想告诉你。”
“什么事?”我盯着用脚踩了的一颗小石头,来回的蹭它。
“你背影好漂亮哦。”他又开始呵呵的笑。
“讨厌了!”我一脚踢开石头,也低着头呵呵的笑。
我转身继续走。
“晚上什么时候回来”他问。
“不知道啊,说不定不回来呢。”我说。
“那我去找你吧。”
“呵呵,你美吧。再说啦。”
“我不找你你怎么过呢?”
“吆,你还挺看重自己的啊。”我回身看有没有空出租车。
“你打到车了没?”他换了话题。
“没有啊,都是你闹的。”我说。
“好,好,不闹你了,bye.”
“bye.”我挂了电话,恰好拦到了车。
八十九。我对工作的负责态度是绝对不容置疑的。所以在离开小磊的8 个小时内我并没有刻意想他。不过我到是想到了林辉,并在吃工作餐的时候给他打了个电话。
他要再过些日子才回来,我想是情况不妙。我简单安慰他几句,他说他没有问题。
挂了电话,我觉得有些失落。因为我并不在乎的却是对我一生都有意义的。
我喝袋泡的红茶时,不由得对装在袋子里的茶叶起了兴趣。我想,如果我是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茶叶,那么谁会是那杯热水?
下午的讨论会时间过的很快。5 点钟,我手腕酸痛的写完了会议内容后,川汇的方经理热情洋溢的邀请我一起“吃便饭”。
一般这种邀请是不方便推脱的,只是我有些不太情愿。
到了酒店,我起身去洗手间给他打了电话。
“我不能回去吃饭了,真的哦。”我说。
“哦,”他很失望的声音,“那什么时候回来?”
我转头看看卫生间里墙上的表,说:“不好说,估计得9 、10点钟吧。”
“嗯。”
“不好意思啊。”我显得有些客气。
“没关系啊,我去女朋友那里好了。”他说的很轻松。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我知道我无权过问。
“那再联系吧。”我说。
“好,再见。”
我站在洗脸台前愣了好久。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上的妆开始不均匀的掉了。我突然觉得这张脸无比的可恶,一把抽了纸巾乱擦一气。
后来我用冷水洗了脸,出去的时候依然是整洁的很。
九十。酒桌上我和方经理很谈的来,后来居然发现还是老乡。大家说说笑笑的,气氛很融洽。范总不失时机的给我打来电话,我说一切OK. 出来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我微微的有些醉意。我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这么不胜酒力,隐隐有些后悔。
大家都喝了酒,所以方经理就不方便开车送我,我说我自己搭车回住的地方没有问题,还说了车票可以报销云云。忘记究竟谦让了多久,我总算一个人离开了。
我在出租车里,不知道是否应该回小磊那里。
我让车漫无目的的开着,我觉得我有点晕了。
九十一。车开了一会儿,我觉得很难受,便叫司机停车,决定自己走走。夜里的风凉的很,我感觉有些冷。于是开始怀念纯棉T shirt 和外套的舒适。大连的夜晚其实和北京的差不了很多。我走在街上甚至没有陌生的感觉。夜晚很多人的生活刚刚开始。百货商店打烊,酒吧和舞厅开张。人们来来往往的宣泄着白天的压抑,放松的情调随处可见。我沿着一条马路的人行道慢慢走着,孤独的如同一条寂寞的鱼。我可以随意沉迷在这个夜晚,只是我不想。我看到花花绿绿的彩灯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听到四处传来的或嘶喉或低沉的歌声。一辆一辆的车里坐满了可爱年轻的姑娘,在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我的脑袋渐渐清醒了一些,看看表已经是10点半了。我找了个路口停住,倚在一家银行的门口给小磊打电话。
“喂,小磊,是我啊。”我努力用平时的口吻和他说话。“你吃完饭了么?”
他问。“是啊,早吃过了。”我说着,一辆BENS呼啸而过。“你这是在哪里?”
小磊听到了车轮声。我转身四顾,一脸的茫然。“我也不知道在哪里啊。”我说。
“啊?你干嘛呢?”小磊声音提高了八度。“没干嘛。”我说。过了一会儿,我低低的问:“你干嘛呢?”
九十二。小磊并没有说他在干嘛,只是问了我的位置。我把周围所有有明显标志的建筑物都一一给他叙述了,他总算明白了。“你等我。”他说完挂了电话。
我把手机放到包里,一时想不出要做些什么,除了等待。我把包甩到肩上,来回的留达。我曾经想过今晚找个酒店住下,不再打扰小磊。我想分手这4 个月以来,他一定有了自己的生活。他尊重我的选择,我也尊重他的生活。我知道很多事情是没有结果的,就象很多事情本身就不应该有结果一样。我在夜里这样的想着。
发现自己对感情已经有些麻木了。“小姐你好啊。”突然的声音吓我一跳。
我惊的猛然抬头,黑暗中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我瞪着他,说:“你问我?”那人说:“是啊。”我凑近了看他,是一个陌生的中年男子,穿着半新不旧的西服。
“你问我?”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又一遍问他。“一个人,不是么?”他似笑非笑的说。
猛然间我明白了,他当我是什么人!我立刻有些气急败坏一样,说:“我不认识你啊,我在等人!”我转身走开,却不想那个家伙竟然跟着我。“一起玩玩吧。”
我头也不回,说:“对不起,你找错人了。”那人象幽灵一样,怎么也摆脱不掉。
他紧紧跟在我身后,我甚至能够闻到他嘴巴里的烟味。我厌恶的皱紧了眉头,躲避着他的气味。“这位先生,你真的找错人了。”我觉得他讨厌的要命。他伸手要拉我的胳膊,吓得我几乎尖叫起来。“你走开啦!”他好像有点犹豫了,估计我也吓了他一跳。一时间我和他僵持着,我有点六神无主。突然那个人好像受到猛烈打击一样趴在地上了。我吃惊的瞪大了眼睛,是小磊在他侧面狠狠给了他一拳。我紧接着“啊”的大叫一声,好像被打的人是我。那个家伙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凶相毕露的样子。小磊一把拉住我,说:“你没事吧?”我抓着小磊的胳膊,说:“我没事,我们走。”那个挨打的家伙却象被拧紧了发条一样,冲着小磊就是一拳。接下来自然是打的不可开交。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结果110 的巡逻车都来了。我想这个夜晚真他妈的够热闹!
九十三。两个警察下车,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安静了很多。警察对这种司空见惯的事已经是见怪不怪了。我站在人群中,一手拉着小磊的胳膊,另一只手往外伸着,好像我在保护他一样。那个穿西服的家伙擦了擦嘴巴上的血,显得有些狼狈。高个子的警察走进了,说:“怎么了,怎么了。”他的口气与其说是在问,不如说实在训。我看了看小磊,他的头发粘在脸上,一幅放荡不羁的样子。我想这下完了,小磊怎么看都不象个正面角色。穿西服的人立马说:“这小子打人。”
高个子的警察转身看着我和他。我连忙说:“不好意思啊,警察先生,是个误会啦。”我觉得自己点头哈腰的简直糟糕透顶。警察上下打量了我一番,我心里暗暗庆幸自己穿的这么正统。“说说吧。”警察漫不经心的把手抄进口袋,冲我们点点头。穿西服的家伙又马上说:“是这小子找事!”我捏捏小磊的胳膊,让他别说话。我转身朝着那个家伙说:“这位先生,如果您觉得是我们找事的话,我想我们可以去警察局说个明白。”对付这种蛮不讲理的人我一点不惧,我瞪着他,不卑不亢。那人想再说什么,被我给挡了回去。我接着对警察说:“警察先生,刚刚这位先生路过问我时间,不巧被我男朋友误会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说完我看着那个嘴巴还在流血的家伙,面无表情。警察“唔”了一声,问他:“是这样吗?”那个家伙犹豫了一下,有点恨恨的说:“是。”然后就是常规的道德文明教育,警察把那些相互谦让的准则背的滚瓜烂熟。我对着正在背诵课文的警察频频点头,那个家伙也觉得这样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竟也跟着我不停的说:“是,是。”,我差点笑出来。到是小磊一直站着,头发盖了一脸,一声不响。
直到警察走了,人群散了,小磊这才把头发撸到脑后,指着那个家伙说:“你他妈的最好老实点!”我推了推小磊,说:“我们走吧。”任凭那个家伙在背后胡说八道,我拉着小磊的胳膊头也不回的走了。
九十四。转到安静的巷子里,我停下了。他回身看我,说:“怎么了?”我有点赌气一样,噘着嘴巴不说话。“到底怎么了?”他显得有点焦躁。我抱着胳膊看他,就是不说话。他看着我,象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小孩。路边的灯光幽幽暗暗的,把我和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他长长的头发遮在眼前,象我们之间隔了一道帘子。有时我真想掀起这帘子走进他的眼睛里。他脸上有一道隐隐的伤痕,我抬手摸了摸,“痛不痛呢?”我问。“不痛才怪。”“那你还去找人家的事!还去打人家。”我冲他吆喝。“陈瑜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是没事去揍他的吗?”小磊也冲我大声。“就算他对我不怀好意,也用不着你去打他啊。”“干嘛?那个家伙惹我的女人,你说我能不打吗!”“我……”我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其实我差点冲口而出“我不是你的女人”。他揉了一下鼻子,咬着下唇不再说话。
“总之我不喜欢你打架。”我软了下来,对他说。他扭了头不看我,牙齿咬的紧紧的,使得他的脸颊看起来棱角分明。我觉得这事真的很不可思议。退回去十几年,有很多男孩为了我打架。我记得当时的女孩子是以此为荣的。那时大家都玩的很疯,就连晚上谁和谁要打架争夺某个女孩子这样的事都会提前通知出来。
很多人会去操场看,因为这是我们少年时代最有意思的事情。转瞬即逝的回忆让我觉得今晚似曾相识,尽管我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孩子了。“小磊,sorry.”我走过去拉他的手。他有点哀怨的看了我一眼,我顺势偎在他怀里,说:“冷。”
他解开衣扣,把我紧紧裹在怀里。我埋头在他身体上,呼吸他熟悉的气息。暖暖的味道沁人心脾。我和他站在冷冷的夜里紧紧相依,我希望时间不要过去,永远不要过去。他的头发在扫在我脸上,让我的心软的一塌糊涂。
九十五。过了好久,我抬头说:“晚上回家干嘛呢?”他低头看了看我,说:“不干什么啊,睡觉。”我笑了起来,说:“你无聊啊。”他也笑了。说:“那你说还干嘛?”我转了转眼睛,说:“不如我请你喝酒去好吧?”“嗯?”
小磊惊奇的看着我,“喝酒你行吗?”“呵呵,”我抬头笑了起来,“小子,我喝酒的时候你还在喝奶哪!”他一下抱起我来,说:“今天就看看谁喝奶!”
转了两条街,我们进了一家酒吧。这里的气氛很火爆,正合我们的心意。我和他坐下后服务生走了过来。我看了看小磊,说:“你点好了。”“自然是CORONA,要6 瓶好了。”他对服务生说。他脱了外套,白色是衣服在紫色的灯光下变成了幽幽的蓝色。他掏出来烟,问我要不要。我俯身过去点了一只,隔老远把烟吹在他脸上,深深的坐在自己的沙发里。酒端上来了,刚刚启盖的酒瓶上冒着微微的雾气。小磊拿了一瓶说:“coem on.”我拿了酒和他碰了碰,仰头喝下去。冰凉的corona喝起来美味无比,早些年我非常喜欢喝这个的。我们什么都没有说,一口气把一瓶喝光。他喝的快些,把空瓶子放在桌子上看我喝。我喝的很优雅,我用左手拿着瓶子,微微歪着头喝酒,夹着烟的右手放在沙发扶手上。他笑着看我,有些惊讶。我把喝光了的瓶子“嘭”的一声放在桌子上,对他咧嘴一笑,说:“如何?”他叼着烟拍了拍双手,说:“很不错嘛。”“再来?”我拿起另一瓶,毫不示弱。第二瓶自然也很快就喝掉了。我抹了抹嘴巴,兴致高涨。今晚的不快一扫而光,我甚至觉得现在才是今天的开始。
九十六。喝光了桌上的6 瓶酒,小磊转身打了个响指,对服务生说:“6 瓶、”
我终于觉得热了一些,便脱去了外套。我的白色衬衣也显出幽幽的蓝色。我把衬衣领口开到第三颗扣子,这种场合没有必要穿的太保守。“我们玩个游戏吧,这样喝酒没有意思哦。”我说。“好啊,玩什么?”他凑过来吻我的脖子。我笑着推他,说:“不是玩这个游戏啦。”他搂着我说:“那还有什么游戏?”我拍了他一下,说:“真心话和大冒险!”他看了我半天,说:“你们也玩儿这个?”
我推了他一下,说:“你玩不玩吧。”“玩啊,谁怕谁!”我把当做钥匙坠的色子摘下来,放在一个玻璃杯里,说:“看点数的哦。谁的大谁赢!”我煞有介事的晃动杯子,透明的色子在玻璃杯里“叮叮当当”的转动,悦耳清脆。我居然撒了个六。“哈,你不用仍了,你输了第一局了。”我呵呵的笑。“啊,不公平的,怎不让我先来呢。”小磊嚷嚷着。“嗳,先下手为强啦。”我抓着色子,不依不饶。“那你是想回答真心话呢还是大冒险啊?”我笑着问他。他看着我,说:“真心话。”我眼睛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说:“陈小磊,你初吻是几岁?”
他也故作认真的想了半天,说:“好像,大概是,14吧。”我一下跳起来,说:“啊,这么早吗?不可能的!”他拽着我的手说:“是实话哦。”我坐在他腿上,说:“姑且相信你啦。再来!”
九十七。我抓了色子在手里,歪头看他。说:“你14岁吻谁了?”他揽着我的腰,得意的摇头,说:“这是another one.”我拍拍他的头,说:“小心这次我还会赢你哦。”我把色子放进玻璃杯,轻轻摇晃。我的眼睛随着玻璃反射的光芒来回晃动,让我感觉到真正的意乱情迷。我把散落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狡黠的看着他。色子落在茶几上,转了几圈显示了4.我冲他说:“我仍这个也会赢你的。”他果然只得了个3 点,我得意的把头仰在沙发靠背上大笑不止。周围的嘈杂音乐和叫喊声使得我的声音根本微不足道。所有人都在这午夜的时分经历着一天中最狂热的时段。我们亦不例外。他也笑,我们拿了啤酒开始喝,我感觉到自己的头又开始有些昏昏沉沉的了。但是这次却是异样的舒服,我宁可在这种混乱的感觉中度过整个夜晚。我脱了鞋子,赤着脚登他的腿。他抓了我的脚踝不放手,我拿着酒瓶开始乱扭一通,酒溅出来湿了裙子。他伸手过来摸我的脸,我张嘴咬他的手指。他的手指在我的口里触摸我的舌头,另一只手伸到我裙子里面。我感觉痒痒的,并紧了腿哈哈大笑,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哇,输了要耍赖哦。”他很无赖的说:“我还耍流氓了,怎么地?”我笑的腰都痛了,说:“怎么没有人来揍你呢。”“谁敢啊。”他的头发被我闹的有些乱了,我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跪在沙发上给他整理头发。“喂,你刚刚输了哦、”我说。“好好,你说吧。”
他一脸的无辜。“那你是想说真心话还是和大冒险呢?”我歪下脸去看他的脸。
他咬着下唇看着我,说:“你想怎么整我?”我说:“真心话嘛,就要说你第一次make love 的经过哦。”他立刻大声说:“哇,你侵犯人权啊!”“还有的选择哦,要不你选大冒险。”“冒什么险?我怎么有不详的预感呢。”他小心翼翼的说。我坐好,穿了鞋子,一字一句的说:“你要去吻一下那边一个人。”
我指了指另外一桌的人。他回头看了看,那边坐了好多女孩子,叽叽喳喳的又叫又嚷的。他瞪着我说:“你没喝醉吧?”我咬着手指嗤嗤的笑,说:“怎么,你要喝酒壮胆么?”我拿了一瓶酒,挑衅的看着他。他夺过我的酒,一口气喝光了。
站起来对我说:“不许吃醋的哦。”我靠在沙发深处,点了烟,说:“看你的好戏。”
九十八。这样无聊的游戏只有在喝多了酒的时候才会玩的。我和围围她们玩过好多次,每次玩的太过分了以后就会换一家酒吧,毕竟再一次碰到相同的人会让人尴尬的。小磊有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本正经的整理头发和衣服。我用脚踢他,说:“耽误什么时间啊。”他回头看我,伸手抓住我的头发,说:“你别后悔啊。”我无声的咧大了嘴巴笑,说:“自作多情。”小磊走过去,一时间那边的女孩有好几个人尖叫起来。我醉意朦胧的抽烟,看着他和她们。女孩们都年轻的很,穿着鲜艳的衣服在喝酒。我一时间不知道这些人是学生还是别的什么人。
我真希望自己也是她们中的一个,留着长长的披肩发,穿着紧身衣服。我想如果我在年轻的时候看到小磊,也会尖叫的,会叫的比任何人都响。我是如此的渴望拉近我和他的距离,无论是时间上还是空间上的距离。我常常在远离他的时候感觉我和他是如此的靠近,也常常躺在他身边时觉得他遥不可及。我对他的感情让自己琢磨不透,我不止一次的否认我仅仅是因为空虚寂寞才想他,我又一次回忆起了那个停电的夜晚,我又一次看到了在我面前升腾而起的青色的烟。一切都和开始一样,毫无变化。我是如此的渴望青春,渴望他的青春。那边的女孩又在尖叫,我抖落了烟灰抬脸去看他。他坐在姹紫嫣红里面,正搂了一个女孩在看我。
我有些恍惚的笑了一下,拿了酒。我闭了眼睛,专心感受corona的清凉。我用舌头轻轻搅着含在嘴里的酒,寻找酒里的苦涩。我偏爱corona的原因便是因为这若隐若现的味道。那一丝苦涩的味道从舌尖滑入腹腔,经久不息的缠绕在胸口。
我用嘴唇软软的碰触酒瓶,轻抬手让另一口苦涩再一次进入身体。我喜欢一口一口的喝酒,不放过任何受到酒精刺激的机会。我常常想酒精会一丝不差的分布到我的全身各处,而苦味只会留在心里。在这狂热的夜晚,我时常会尝到这种苦涩,无论我是否孤独。此时此刻,我孤独吗?
九十九。是的,我孤独吗?我把手放在胸口,握紧了瓶子。我仰面朝天毫无目的的看着天花板上旋转的紫色灯。好多影子在眼前晃动,我想那是黑暗的幻觉。
我感觉到自己的鼻子有点酸酸的,一时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我这是怎么了。”
我对自己说。那边的女孩子们又一阵的尖叫。我转头看过去,小磊正在吻其中的一个人。我似笑非笑的瞪着他,张了嘴巴不知道要对他说什么。我想年轻的脸庞上的气息一定是单纯而又清新的,无论是在怎样杂乱无章的环境里,垂弱的生命一定会死去,新鲜的生命会永久的留下来。历尽岁月的折磨,那些曾经年轻过的人们是否和我此时的心情一样?我想我应该把这样的想法和谁说呢?小磊?
还是林辉?我把手深深的插入头发,用指甲划着头皮。一阵一阵的刺痛让我清醒了一些。我明白无论酒精把我的身体和思维带向何处,那沉淀下来的痛苦永远不会远离我。体味痛苦成了我生命中的一部分,这种感觉也许在我死亡的时候都不可能离开我。我想我的生命是否是用“悲哀”来形容呢?难道我真的是借了他的生命来替我赎罪么?我醉了才会想这么多,才会有罪恶的感觉。不仅仅因为小磊,还因为林辉。这种无法自拔的感觉紧紧缠绕着我的神经和躯体,我无法挪动自己的手和脚。我在轻轻晃动头,让头发从一边甩向另一边。我想起留长发的时候,头发扫在胸前的感觉,我想那是谁的头发?我的还是他的?是哪个他?为什么垂落的头发对我来说有一种不可抗拒的诱惑?为什么年轻的生命让我飞蛾扑火般的不顾一切?为什么我要去窃取小磊的生命来安慰自己?为什么我生活在此时此刻的现在!我不敢再想下去了,因为我知道我是醉了。我胃里一阵的痉挛,头痛预裂。
我感觉到自己手脚冰凉,后背的冷汗湿了衣服。我的左脚麻的如同快要失去了它一样。周围的声音大的惊人,传到耳朵里面全是些不辨方向的噪音。我同时感觉到了口渴,却怎么也不能把酒倒入嘴里。我没有了力气,失去了所有我曾经拥有的东西。这个凌晨,我醉倒在陌生人的旁边。
一百。小磊回到我身边,吃惊的问我怎么了、我想我那时一定又老又丑,象一个失去了魔法的巫师一样的遮掩着自己,我不想他看到我软弱无助的样子。他一直是那么的年轻,站在我面前我甚至不敢看他。我害怕他的青春,我第一次如此害怕他伸过来的手。“别碰我!”我尖叫起来。“陈瑜,你怎么了?”他越发的吃惊,企图用手抓住我的手。“你别碰我!”我抬腿去蹬他的身体,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瑟瑟发抖。“你喝多了,陈瑜!”小磊抓着我的脚。“没有,你,你胡说。”我口吃不太清楚了。我试图从沙发上挣扎坐起来,无奈一只脚被他紧紧攥着。我的手在空中抓了几下,终于还是倒下了。他放开我,转身去倒白开水。我兀自的躺在沙发上不停的恶心。我觉得胃几乎要拧成麻花了,张大了嘴巴一阵干呕,嗝出的气味酸腐刺鼻。他坐在我身边,拍我的后背喂我喝水。我无力的靠在他身上,说:“带我回家。”
一百一。我几乎不记得自己怎么被他弄回家的了。昏昏沉沉的感觉让我对周围很多事物已经不能再去关注了,也许有一段时间我是没有知觉的,就象睡着了一样,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到家已经凌晨3 点了,酒醉后的清醒让我感觉倍加虚弱。小磊脱了我的衣服,扶着我去冲淋浴。热水从头上洒下来,仿佛置身温暖的夏日。我赤裸着身体靠在他身上,他一手抱着我,另一只手帮我洗头发。洗发水进了眼睛,一阵的疼痛。我紧紧闭着眼睛,喃喃的说:“痛。”他拿了毛巾给我擦眼睛,低头问我:“好点了么?”我勾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胸前。热水从我背后流到腿上,弯弯曲曲的象一条小河。他用毛巾被裹了我抱我上床,我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的落在枕头上,湿了一片。他换了衣服,坐在我身边看着我。
我翻身趴在床上,把脸侧向他那边。“好点了么?”他俯身下来吻我。“嗯。”
我清了清嗓子。“喝水?”我摇摇头,“不渴。”他用手指梳理我的头发,把湿头发从我脸上拂开。“我刚刚出丑了是么?”我说。“没有,你喝多了,睡着了。”
他笑了笑。我用手揉搓毛巾被的角,嗤嗤笑了起来。“我是不是年纪大了,喝酒都会醉了。”我问他。他看着我,说:“我也会喝醉的,和年龄无关。”我把眼睛在枕头上蹭了蹭,继续歪头看他。他躺下来,我的眼睛可以平视他了,他的鼻息呼在我的肩上,让我觉得很温暖。“从来没有见你醉过。”他说。“唔,我也不记得自己喝多的时候了。”我说。“你以前喝这么多过吗?”“当然,不过没有这么难受过。”我说。他把手放在我的后背,用手指轻轻的拍着。敲击的节奏一下一下传入我身体里,我感觉不到任何欲望,只是觉得他象在哄小孩睡觉。
我闭上眼睛,舒服的挪动了一下身体。“困了?”他说。“没有,”我说,“只是闭上眼睛。”
一百二。我闭上眼睛,渐渐沉入自己的世界。头发上的水沿着我的脸颊滑落在枕头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在水滴滑落的过程中,我感受到它的冰凉和轨迹。在我一生滑落的道路上,有人会这么细心的体味我么?如迷雾一般的困意袭上全身,我不得不放松了所有的关节和肌肉,向最最深的黑暗里沉去。入睡之前的麻木让我没有任何力气和小磊说话,我只能哼哼着应付他。我在半梦半醒的时候感觉到他的兴奋。当我惊醒的时候,发觉他掀开了裹在我身上的毛巾被在吻我的后背。我睁开惺松的眼睛,翻过身来。他俯在我身上吻我的唇。热热的感觉在我脸上蔓延开来。我听到他的呼吸紧促,只是自己一时不能从睡意里醒来。“不要。”我用手挡住他的嘴巴,歪了头撒娇。他用手压住我的手,并且咬我的耳朵和脖子。我开始拼命晃动脑袋表示反抗,床被弄的吱吱作响。他停下来,看着我说:“怎么了?”我皱着眉头说:“不舒服。”他放开我坐起来,说:“还难受呢?”我点点头,显得痛苦不堪。他有点很失望的躺倒在我身边,把弹簧床晃的象水里的船。
一百三。这个凌晨只有一种淡淡的哀愁弥漫开来。我翻身背对着他,渐渐清醒。我在酒精刺激后的清醒状态下开始明白,是该离开他的时候了。我想我已经从小磊那里体会了我所需要的一切,包括青春、性爱、无助和现在的惆怅。当我开始发觉了这一点后,竟然没有难过。这对我来说,和4 个月前的那个凌晨有着本质的区别。那时的刻骨到现在变成了无奈。这个凌晨让我们之间的关系也开始变的模糊不清。谁都没有说抱歉,谁都明白是该结束了。我把手反搭在他的身上,说:“睡着了么?”他说:“没有。”然后是安静。窗外传来海上时断时续的汽笛声,仿佛船就在楼下等我随时离开。这次的分离我不知道是否还有下一次的相见,我想是没有了,所有舍不得和放不下的都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我。怎么也想不到下这个决心是如此的容易,只是又要再一次伤害到他。
一百四。回到北京,我的情绪没有任何的改变。我把从大连带回来的材料一一整理好,把这次的任务完成的出色而利落。在公司里我一直是一个女强人的代表,我不想有人知道我的软弱。从公司回家已是万家灯火的夜里了。在门口换了鞋子,我直接去了浴室。烧好的水已经等待了我3 天。我放了满满浴缸的热水舒舒服服的泡了半个钟头。从浴室出来我始收拾屋子。好久没有开窗了,屋里有点闷闷的味道。北京的窗户在白天一般是不要开的,灰尘太重。我推开阳台上落地的窗,扶着栏杆看夜色。这样的夜我看过33年了,今天没有任何差别。一样的灯火明灭,一样的霓虹闪烁。只是慢慢变老的我在改变着,我喜欢的人从我的生命中匆匆登台,又匆匆消失。到底是谁在改变呢?冷冷的风吹着我的衣裙,淡青色的裙摆穿过围栏飘荡在夜空里,象是一面生命的旗帜。此时此刻,我把失去的从生命中彻底割舍掉了。我望着夜空,思绪万千。或许没有爱的日子会更适合我。
遇到他,是一次冒险。离开他,是永远的选择。我又是一个人了!我大口大口的呼吸,伸直了胳膊畅游在夜色的晚风中。我想飞起来,或者上升,或者坠落。
我想遨游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看尽人间的悲欢离合。我想放弃所有的从前。是的!
我睁开眼睛,我只想离开。
一百五。我有些热泪盈眶的这样想着,我只想离开。我转身看着别人的家,别人的房间。这里有的都不是我想要的,这里的一切,都不属于我。我想自己已经不能面对任何人了,包括林辉。我去了客厅给他打电话,铃声响了3 下,他接听了。“你好吗?”我说。“还好,你呢?”他说。我赶紧点头,说:“我一切都没有问题,我回到北京了。”他有点沉默,过了一会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一下。”我心里有点赘赘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是我的第一个女朋友。”他说。“哦。”我说,面无表情。“她离婚了,很可怜”
他说。“哦。”我摸了茶几上的烟点燃。“我是偶然遇到她的,说了些话。
不过心里总觉得很难受,所以想和你说说。“我静静的吸烟,默默无语。”小瑜你别介意啊,我只是心里有了这些话,就非要说出来不可的。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他说。“没什么的,我能体会你的心情,说出来就好了。”我眼睛直直的看着门口的鞋子,那上面有大连带回来的泥土。“外婆怎么样?”我说。“嗯。她还好了,没有什么事了,过两天我就回北京了,你想要点什么吗?”我苦笑了一下,对着话筒说:“我现在什么也不需要了。”
一百六。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时间无论我的快乐和痛苦都不会改变它的速度。有一天我在高速公路上堵车时,碰到了一个人。长长的车队蜿蜒排列,挤满了整条公路。我百无聊赖的四下张望,不知道何时能够前行。我是不经意侧头看到的。一辆黑色的great wall和一个男孩。男孩的头发刚刚盖过耳朵,他摇下了车窗俯身在方向盘上看着我。我一时间记不起在那里见过这个男孩,只是觉得一定认识的。微风吹动了他额前的头发,丝丝荦荦的遮挡了他的眼睛。他抬手把头发拢到脑后。我靠在坐椅上,用涂了无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烟。他冲我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我猛然记起了那个“黑色沸点”,那个圣诞和那架钢琴!他伸手敲我的车窗,我缓缓摇下了玻璃,俯身在副驾座位上抬脸看他。“你好吗?”
他说。清秀的脸颊没有了长发的遮挡。“不错,好久不见了。”我说。他呵呵笑了,说:“是啊,好久不见了。”我吸了口烟,吐到窗外,说:“怎么把头发剪短了?”他低头用手又拢了拢头发,说:“夏天太热,就剪了。”我笑了笑,熄了烟。“一直抽mild seven吗?”他说。我回身拿了烟给他,说:“不是的。
早换了。“他抽了一只点燃,说:”你拿纯白色的烟好看。“他的车里有一个非常年轻的女孩,年轻的令人窒息。兀自带了耳机在听随身听,身体不停的晃动,仿佛马上就要站起来狂舞一番。我用下巴指了一下,说:”你女朋友?“他回身看了看,说:”是的。有些象你。“车开始缓缓前行,我坐回座位扶着方向盘踩离合。我和great wall相差了半个车身,又停下了。
一百七。我从反光镜里看他,他正在叼着烟和身边的女孩说什么。女孩拿下一只耳机,瞪着眼睛。我用手托着下巴,微微的笑。他的车开始前行,和我并列时也停止了。我又坐到副驾的位置,因为他递过来一只他的烟。是mild seven.我探头出去,他为我点了烟。熟悉的味道回到肺里,恰如一年前的那晚。我就那么看着他,没有再说话。我觉得没有爱的喜欢一个人的感觉竟然是如此美妙,就象我对与这个已经是短发的男孩,没有任何痛苦。一只烟很快就吸完了,车还是走走停停。我放开了车里的音乐,打发无聊时间。我知道我不会再和那个男孩有任何接触了,我想是自己把自己封闭了,把过去的事都装入一个罐头里。让它们在保质期后慢慢腐烂掉。人和人本来就是陌路的动物,只是因为感情的纠葛才会分分合合。我厌倦了一切的风花雪月,看透了所有的阴晴圆缺。我再一次的发现,我已经不能住在这个城市了。我逃避的事实总是不经意间回到我的身边,我已经无法忍受。我想到自己为了什么而活着,也想到自己为了什么而不再活着。在我还需要活着的时候,我最终选择离开。
一百八。我离开了所有的人,包括围围。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搂着我坐了一个晚上。我离开了林辉,因为我觉得自己还不爱他。我离开了北京,那里有的我已经不再想要。我离开了北方,所有的一切。我换了手机号码,染了棕色的头发。不再穿牛仔裤和白色T shirt ,车也卖掉了。我独自坐在南下的列车上,看着窗户上自己淡淡的影子。没有人来送我,没有很多的行李。车站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人们百态尽显。我无声的看着形形色色的人,蜷缩在自己的座位上。孑然一身的我,要去那里。那里没有长头发的男孩,自然也没有短头发的我。我是如此的喜欢他的长长的头发,一如我飘逝的青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