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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碧水山庄
猫爷本名莫天啸,乃是六扇门中的一名捕头,十八岁出道横扫横扫天下匪盗,
为朝廷立下赫赫功劳。金銮殿前天子接见,见其身手快若灵猫,又能震慑天下鼠
辈,钦赐雕刻飞猫金牌一块,这就是金猫令的来历。
可这金牌又如何到了季轩娇手中呢?原来当年京城之中出了一名飞天大盗,
此盗来无影去无踪,皇亲国戚达官贵人家中屡屡被盗,将其捉拿归案这重任自然
落到了天下第一名捕肩上,莫天啸和飞天大盗斗智斗勇,一连三年都无法使其归
案。自莫天啸出道以来还从未曾遇过难缠对手,时日一久,莫天啸变了,他不再
急于销案,而是乐此不疲的与大盗拆招解招,大盗似乎也对他产生了兴趣,不断
划下道来,提出难题叫他破解。
莫天啸对飞天大盗动得心思竟然变了,他不再想抓住这名盗贼,只想和他不
停得斗下去。那时他已经知道,这大盗是一名女子,却从未见过她的面容。
夜路行多终遇鬼,大盗还是被莫天啸擒住了,在三王爷府的高楼之上,莫天
啸用短叉挑开了大盗的面纱,一张美得动人心魄的女子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莫
天啸虽然赞叹这女子的美貌,可心中想得却是,卿本佳人,奈何做贼。
他不为女飞贼容貌所动,却迷恋那一个个难关谜题所,纠结许久,他才道:
「我这次放你走,不过不代表我放过了你,我抓你三次,第三次,你就要与我归
案。这,是第一次!」
女子走了,用她神乎其技的轻功像飞一样飘离了三王爷府。
隔不许久,女子再次失手,莫天啸依诺再次放过了她。
不料,就在第二日,女子忽然出现在了莫天啸眼前,莫天啸道:「怎么?你
来投案么?」
女子笑道:「我若说我不是来投案的,是来找你喝酒的,你抓不抓我?」
「抓!怎么不抓?抓你去陪我喝酒。」
势不两立的两人像多年老友一样无话不谈,其中又相互挪揄挤兑,却并不生
气,喜笑颜开。一顿酒喝得天昏地暗,等酒醒之时,莫天啸赫然发现,赤身裸体
的他怀中是一丝不挂的她。莫天啸甚至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她也醒来了,两人对视微笑,又拥吻在一起,云收雨歇,莫天啸抚摸着她光
滑如锦缎的肌肤,在她耳边道:「我不抓你了,收手吧,和我在一起。」
女子轻笑:「再抓我一次,你要我如何都可以。」
莫天啸问她为什么,女子的想法竟然和莫天啸如出一辙,她已经迷上了和莫
天啸斗法,更在两人相争中,迷上了莫天啸。
猫和老鼠的爱情故事开始了……
两人穿衣下床,床单上,落英片片。
之后月余,两人从未分开,莫天啸知道了女子的姓名——季轩娇。也知道了
这个贪财的小丫头立志要寻尽天下珍宝,直到遇到了莫天啸。
虽然只是短短一个月,莫天啸与季轩娇二人便深深陷入爱河。可是,莫天啸
又看得出来,争强好胜的季轩娇不甘心接连两次败在他手上,她一定要找回面子,
告诉莫天啸是我让着你,你才能抓到我的。于是,两人分别时,莫天啸将身上最
珍贵的御赐金牌交予了季轩娇,他是在告诉她,我的命已经在你手上。
失去圣上所赐之物,是要杀头的。
第三次被抓,只在两人分别十天之后,就那么简单,从事主家中盗出宝贝的
季轩娇在前面不紧不慢地飞着,莫天啸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莫天啸早就收
到了季轩娇的留书,告知目标,莫天啸知道,季轩娇向他投降了。而他能抓到她,
是靠着她的容让。
莫天啸早就想好了,等抓到她,就把她带回家里,好好地教训她一番,然后
让她知道以后必须听夫君的命令,看她还敢不敢和他作对。一想到要在床榻之上
教训她,莫天啸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季轩娇又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莫天啸却并不急,前几次都是这样,季轩娇在
看不到他的时候会放慢脚步,等他跟上,然后再开始老鼠戏弄猫的游戏,
谁是猫?谁是老鼠?现在还真不好说了。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季轩娇今日一
定跑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
莫天啸想得太好了,太完美了。他忘了天有不测风云这句话。
那股眩晕感,来得突然,来得奇怪……
当莫天啸醒来时,身处一间暗室,全身被五花大绑。他的顶头上司,六扇门
总捕头郝保靖。
郝保靖阴沉着脸,坐在他他对面,「天啸,你太令我失望了,你怎么能和一
个飞贼勾搭在一起。」
莫天啸知道自己和季轩娇的事情被人发现了,他急忙辩解:「大人,季轩娇
已然答应收手,并愿退还赃物。求大人放她一马,她此举已是向属下示好,愿与
属下结为连理。她通晓盗术,将来也能为朝廷效力,为大人效力。」莫天啸在这
个平日对他如兄长般的上司面前还抱有一线希望。
郝保靖微微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莫天啸道:「什么不必了?属下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郝保靖脸色一变,恶声道:「莫天啸,你以为你今日还能离得开这里么?」
莫天啸脸色也变了:「大人,此话怎讲?」多年的职业生涯,让他变得于是
沉着,越是紧急时刻,越是心思清明。
郝保靖道:「莫天啸,你莫怪我,你说那女人愿退还赃物也好,让她和你相
好也好,这都不是大问题。问题是,莫天啸你身为天下第一名捕,又把把我这总
捕头摆在何位?哼哼哼哼……」随着一声阴测测的冷笑,郝保靖从腰间拔出一柄
精光四射的匕首。「今日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杀了你和那飞贼,惊天大案就是我
破得,天下第一名捕的名头也是我的。而你就和你的飞贼到地下去做一对苦命鸳
鸯吧。害死你们的不是我,是你自己,谁教你把飞贼留给你的信函随便乱摆的?」
说着,他就要动手杀死莫天啸。他小看莫天啸了,莫天啸向来把知己知彼方
能百战百胜这句话挂在心头,他是抓贼的,就要了解贼的一切,同时也要学会贼
的本领。
当他发觉被迷倒五花大绑时,心中已有警觉,这不是六扇门行事的作风。说
了那么多话,只为拖延时间,就在说那些话时,他控制臂上筋肉,一枚薄薄地锋
锐刀片已经入手,这是盗贼扒手最基本的功底。
在郝保靖说话时,绳索已经被划开,只留着一根细线相连,稍稍一挣,臂上
绳索就会打开。这么短的时间,这么近的距离,莫天啸没有去除脚上绳索的机会,
他必须一击成功。
郝保靖功夫本来就不如他,又是志得意满,完全没有防备,就在匕首刺向莫
天啸心口时,莫天啸挣脱绳索,一把握住持匕首的手腕,如铁箍般将其箍住。随
后斗大的拳头就拼尽全力砸向了郝保靖面门。
这一拳有千钧之力,郝保靖只觉得五官挪位,牙齿不知掉了几颗,双眼也再
不能视物,口鼻中不断涌出献血。莫天啸撤回拳来,又一拳击在郝保靖手肘麻筋
处,郝保靖握刀手松,莫天啸顺势夺过,一刀刺进郝保靖心脏,翻手一搅,拔出
刀来。
莫天啸根本不理郝保靖会不会死,他有这个自信。
隔断脚上绳索后,莫天啸不停片刻就去寻找季轩娇,眼见沿途之上,七八具
尸体倒在地上,季轩娇不知所踪。
在江湖上苦寻季轩娇许久不得的莫天啸性子大变,他开始暗中经营起自己的
事业来。他选择了自己最熟悉的行当,贼!他不是贼,他能控制贼,天下第一名
捕了解各种贼。
在说到这里时,莫天啸情绪激愤,吼道:「你爱做贼,我也做贼!大家都是
贼,你还躲我作甚!」又对季莫寒道:「你告诉你娘,她喜欢天下珍宝,我已经
给他备下了,她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不信,你问他,他见过的!」莫天啸指着
曾经到过他神奇宝屋的江少枫,说起话来好像受了莫大委屈的孩子,急着找人来
洗刷冤屈。
听到这些,季莫寒泣不成声,呜咽道:「我娘说是你叫人去杀她的,她那时
已经怀着我了……」
莫天啸闻言也是一阵悲恸。
南宫诗泉道:「寒儿,伯父,误会的往事都已经说开,您父女二人今日又能
重逢,该高兴些才是。」
他走到季莫寒面前,拍拍她的肩膀,柔声道:「寒儿,你总该叫一声爹的。」
季莫寒不但没有叫出半个字来,反而扑进南宫诗泉怀中痛哭。大庭广众之下,
又当着长辈,还真叫南宫诗泉臊红了脸,但在这季莫寒最需要依靠的时候,他又
怎能不管不顾。
一面在季莫寒后背轻抚,一面温言劝导。
哭了许久,季莫寒睁着通红的眼睛,望着猫爷,欲言又止,张了几次口才怯
生生地叫了一声:「爹……」
季莫寒这一声叫出,让猫爷狂喜,兴奋之色不意言表。当他把目光再度落向
季莫寒时,如果他的属下在场,谁都不会相信强横霸道的猫爷眼中也会有这般柔
情。
猫爷是做惯了大事的人,纵然还沉浸在和女儿相认兴奋和喜悦之中,他并没
有忘了碧水庄那群被俘恶徒。他对季莫寒道:「寒儿,你我父女稍后再叙,我先
去料理那些恶徒,我倒要看看,是谁赶动我老猫的女儿!」
又对南宫诗泉道:「你替我照料寒儿。」
说罢带上手下随从去了。江少枫识趣,不肯夹在一对儿小情人间作怪,便道:
「我也去看看,你们二人聊吧。」随后跟着猫爷去了。
南宫诗泉怕季莫寒受了惊吓,正要好生诉一诉衷肠,让季莫寒少要难受。却
听季莫寒道:「惜惜姐姐呢?我们去看看她吧。」
「惜惜?你说是慕容惜惜?」四大世家多有联络,南宫诗泉知道南宫二小姐
的名字,但并未见过人。
此时慕容惜惜正坐在小院中愣愣出神,南宫诗泉和季莫寒来到她身边时,她
还未曾察觉。
「惜惜姐姐。」季莫寒叫得很亲热。
「寒儿妹子,你们说完了?」被唤回神来的慕容惜惜,脸上挂着僵硬的笑容,
她看到了季莫寒身边的南宫诗泉。
季莫寒道:「嗯,让惜惜姐姐等心急了。惜惜姐姐,我们终于可以离开这里
了。」
慕容惜惜摇了摇头道:「哪有?是啊,好像梦一样,忽然就安全了。」
南宫诗泉在季莫寒身后,说不出的尴尬,眼前两人,一个已经被他视作妻子,
另一个却是家里定了的未婚妻。而他自己又想推了这门亲事,饶是他一向精明干
练,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慕容惜惜站起身来,看了看季莫寒,又看了看南宫诗泉,道:「你便是南宫
公子,南宫诗泉?」
南宫诗泉抱拳躬身道:「正是在下,在下迟来一步,慕容小姐受惊了。」
慕容惜惜淡淡一笑,道:「行了吧,谁不知道你是来救你的小情人儿的,我
不过沾光罢了。」
一句话点破真相,南宫诗泉又红了脸,但还是道:「若无寒儿,在下也会尽
力的。」
慕容惜惜又是浅笑:「这次要不是寒儿妹子,我恐怕还真没这么好的运气,
说来还要谢谢寒儿妹子呢。南宫诗泉,你知道吗?你的寒儿妹子要去杀我呢,是
受了牵连才被擒来的。」
「回去之后,我定然会管教寒儿……」一句话已经表明立场,季莫寒是他南
宫诗泉的人。
慕容惜惜脸色大变,斥道:「南宫诗泉,我怎么也算你南宫家的人了,你当
着我的面说这些话,是不把我慕容家放在眼里么?」
南宫诗泉闻言暗道不好,若只是三人之间情感纠葛,那还好说,一旦牵扯家
族,事情可就大了。无论南宫、慕容哪一家迁怒季莫寒,她身后的贼王老猫又岂
是好惹的,说不定就会引起一场三方势力的混战。
南宫诗泉看了一眼身边如稚嫩花蕊般楚楚动人的季莫寒,家族和佳人面前,
南宫诗泉无法选择。他心里忽然有了一股恶念,杀了她,然后将这里所有人灭口,
神不知鬼不晓,再也无人能从中作梗。这种可怕的念头马上又被打消,怎能做出
这种卑劣之行,他不是这种人。
季莫寒也是心中难过,怎么本来还姐姐妹妹相互扶持月余的好姐姐就突然变
了呢,难道人心就真的这么叵测?
慕容惜惜本来恶狠狠的目光忽然又变了,眯起一双灵秀美目,樱桃小口嘴角
俏皮地翘了起来,「啧啧啧,还真是郎才女貌一对儿璧人,你以为我就那么瞧得
起你南宫诗泉啊?你想娶本小姐,还要看看本小姐乐意不乐意呢?现在本小姐明
确告诉你,不——乐——意!」
南宫诗泉被慕容惜惜一时一变的态度弄蒙了,更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惜惜收起笑容,正色道:「南宫诗泉,你我二人的婚事,是家里定下的,
你我都明白,这事不好办,必须等你我回去,各自禀明家中,或许尚有转机。」
南宫诗泉心知慕容惜惜说得一点不差,也明白她背负被人退婚的羞辱是为了
成全他和季莫寒,心中感动,大礼拜谢。
慕容惜惜素手一摆,道:「不必,我和寒儿妹子不打不成交,情投意合,已
经结做姐妹,我这是看着寒儿的面子,而不是给你南宫诗泉面子。」
三个小儿女在这里交谈,所涉皆是儿女情长。可在外面几处房间中,已是人
间炼狱。
江少枫听着隔壁几个房间中毫无间断的哀嚎惨叫心惊肉跳,他身旁端坐的老
猫面如止水,仿佛耳中根本不闻。
眼前老猫手下带来的各种刑具已经组装完毕,这些古怪的刑具,别说见,就
连听都没听说过。跪在屋外的一排人,是被人指认碧水山庄中的几个管事之人。
老猫并不急着审问,惨叫声和这些恐怖的刑具会摧毁他们的意志,到时只要
稍动大刑,不怕他们不招。论起刑讯逼供,谁能比得过他猫爷。
「带人犯!」老猫要开始断案了,一切的程序,都按着官府审案的流程。
两名背上背着砍刀的赤膊大汉将一名管事的拖进了屋中。
屋中不只有老猫和江少枫两人,还有八名同样赤膊,却将头面蒙住只露口鼻
的蒙面大汉,手中提着皮鞭大棍……
受审之人再一看那些血迹般般的稀奇刑具,早被吓得魂飞魄散。
老猫是老手,受审之人一开口就能分辨个七八分,他早就从于海东的供述中
想到了,从这些人口中并不能得到太多有价值的口供。不过也有收获,这些人所
供,碧水庄的好手们都曾不过是江湖上名不见经传的武师,而且皆是独来独往,
被一个神秘人武力施压后再以美色金钱收买,之后送到一处地方集训,再派往各
处执行任务。所说比于海东略多,基本一致。
老猫问那神秘人和集训之地讯息,一无所获,就连训练他们的教官都是身份
不明。
最后一个受审之人便是王术王大官人的妻子王朱氏,他被拖进刑房之中已经
是面如白纸,体弱筛糠。老猫收起一脸凶残,和颜悦色道:「王夫人,你不要怕,
只要你合作,我们不会伤你。我问你什么,你答就是了,来呀,看座。」
王朱氏还真配合,把所知一切全都讲了,原来这王术还真不是武林中人。王
朱氏本名朱珠霞,也是当地一个乡绅的女儿,十几岁就嫁到王家。王朱两家本是
熟识,从来也没听过王家有什么江湖背景,只知道是个本分商人。
王朱氏嫁给王术后也没听王术做过什么为非作歹之事。王术的变化是在四五
年前,那时王朱氏和王术已经做了近二十年的夫妻。王术年纪渐长,做那事儿时
渐渐力不从心,到后来干脆不举,寻医问药也是徒劳。忽然有一天,来了个云游
道人,调理好了王术多年隐疾,每到夜晚龙精虎猛。
可那道人一走,老毛病就又犯了,直到老道再次出现,给了王术药,才有重
振雄风。从此王术待老道如上宾,对他言听计从。
隔不久王术开始扩建家中一个别院,就是这碧水庄,以前的家人一律换掉,
来了一批全新面孔,碧水庄从此连她这个正妻都不能进入。王朱氏也找王术闹过,
可王术却凶性大发,将她打了一顿,还威胁再多管闲事就杀了她,从此王朱氏就
不在多问了。
那之后王术干脆搬到了碧水庄,少回家中。
至于王朱氏此番来碧水庄的目的,王朱氏欲言又止一番后,还是说出了实情,
那日王术回到家中,说有个朋友要招待,叫王朱氏出面,王朱氏问王术如何要她
一个妇道人家抛头露面,王术也不隐瞒,直言不讳道:「我那朋友最喜欢当着别
人的面干人家老婆。」
王朱氏自然不肯,王术又是开导,又是以命相胁这才说动王朱氏,白日间陪
了那人一天。至于那人样貌,王朱氏说那人和她相处,脸上容貌甚是古怪,僵硬
硬的全无表情。猫爷等人杀到时,和王术一同钻进了床下。
王朱氏所知便是这些。
得知王术还有宅院后,猫爷已经叫人去搜。
期间猫爷曾派去勘察地道的人回来了,地道直通五里外一处荒凉所在,沿着
踪迹追踪,到了一条大河失了踪迹。询问碧水庄中女子的人也来回话,说所有到
这里的访客来时都带有面具,不曾见过真面目。
猫爷命人去请南宫诗泉一同商议。
南宫诗泉和季莫寒、慕容惜惜离着并不远,他们早就来过这边,可听到那声
声惨嚎都不敢过来。南宫诗泉也只好陪着她们,怕二人因囚禁时日太久,心中郁
结成病,不住开导。慕容惜惜性格宛若男子,既然得救,不再多想,反倒是和南
宫诗泉一起给季莫寒解忧,叫南宫诗泉另眼相看。
这时大事要紧,南宫诗泉只好放下儿女情长,来议正事。离开季莫寒前,慕
容惜惜道:「寒儿妹妹交给我,你放心去吧。」
与会者入庄救人的五人中少了一个马行空,多了一个猫爷的亲信梁停,这人
比猫爷小上几岁,当年乃是猫爷在做捕头时的亲信,多年来对猫爷衷心不二,行
事老辣干练。
将口供转述一遍后,又将江天鹤可能与魔教勾结的信息告知尚不知情的沙伯
及梁停,众人皆以为此处窝点背后定有一个庞大势力经营,而那个势力便是魔教。
汇结各个消息后,仍是疑点重重。
一、绑架慕容二小姐目的何在?
二、为何看押在此处一个防守不慎严密的所在?
三、魔教为何如此忌惮猫爷势力?在掳走季莫寒后不敢下手?
四、到此处淫乐的都是何人?
五、类似碧水庄的窝点到底还有几处?
六、魔教为何将魔爪伸向平民百姓,要控制一个平常商人?
有这六大疑问,众人纷纷发言,有几条是无论如何想不清的,也就不做多言。
最让众人担心的,其实是这最后一点,若是平民百姓中有魔教势力,防不胜防!
但这第一点,在座要么是老谋深算,要么是智计过人,说了两句就已想通。
最初提醒众人的是江少枫,他道:「诗泉兄,你忘了南宫世家和慕容世家是
最反对江天鹤做武林盟主的。」
一句话点醒梦中人,两大世家联姻,又都反对江天鹤,那这婚事自然要让他
不成。南宫诗泉不好对付,那慕容二小姐就容易多了。
魔教也是失算,此举搬了石头反倒砸了自己的脚,他们若不去绑架慕容惜惜,
南宫诗泉定然要有毁亲之举,两家势必反目,这一来弄巧成拙,反而促成了两大
世家结盟。
梁停嘿嘿一笑,道:「猫爷、南宫公子,既然如此,我们不妨也请慕容小姐
过来听听,说不定慕容小姐也能有些想法呢。」
事情早晚是要通报慕容世家的,这么早就叫慕容惜惜知晓此事,梁停另有深
意,此时二女刚刚脱困,心境必然不佳,若是这般时候就让她知道此事与江天鹤
和魔教有关,心中会比冷静下来之后更加愤恨。等她回到家中,在慕容家主面前
一哭一闹,不怕慕容世家不全力对抗江天鹤。
于是便将慕容惜惜和季莫寒一并请了过来,老猫看着亲闺女,怎么看怎么爱。
再看美若仙子的慕容惜惜,便是满心的烦恶。那个可是和他亲闺女争男人的女人。
他对南宫诗泉并无好恶,只不过既然是女儿看上的,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帮她抢
过来。
老猫心中如何想不提,脸上不动声色,道:「寒儿,慕容姑娘,有些事情我
们几人合计了一下,觉得此时十分蹊跷。」
于是将诸般结论和疑点一一复述,担当者女儿的面,他没好意思把此处淫乱
的内情说出来,含糊带过。
慕容惜惜理了理思路回忆起当日被擒的情景来:「那日我去进香,被寒儿妹
妹拦住,她也不说话,就来打我,我又不喜欢带着随从,身边就两个丫鬟。就和
她动手了。寒儿妹子剑法很好,我打不过她,就被她制住了。她犹豫半天,也没
动手伤我,反而哭着求我,让我不要嫁给南宫诗泉。我就问她怎么回事,她说已
经和南宫诗泉定了终身。」
「然后我就说我都没想过要嫁南宫诗泉,也没见过他,只是家中定下的。我
看寒儿妹妹哭的伤心,也没办法。只好叫她稍后随我一起回家和我爹爹说清楚,
干脆退了这婚。于是邀她一同上了马车,走了不远就遇到那群恶徒。动起手来杀
了几个,可还是打不过被擒了。路上那群人对我说了些不三不四的话,倒是对寒
儿妹子没怎么样。到了这里之后,有人带寒儿妹子单独去问话,回来后就把我们
关在这里了。」
猫爷问季莫寒道:「他们问你什么了?」
季莫寒道:「我也奇怪,回来之后,我还和惜惜姐姐说呢,他们反复问我武
功来历,我没告诉他们。他们也没把我怎么样。后来,我要见惜惜姐姐,他们就
把我们一起关了起来。」
「武功来历?」江少枫猛然想起辛玲所言,孤寒峰武功和魔教同源,难道是
季莫寒所显武功和他们相近,引起主意才放过了她们?
江少枫猜得没错,这伙人果然和魔教有关,认出了季莫寒武功。
南宫诗泉和猫爷同时问道:「怎么,有何古怪?」
江少枫道:「我曾听说孤寒峰武功有些是出自魔教的,我想会不是他们把寒
儿当作自己人了?」
季莫寒其实并不知道孤寒峰太多隐情,江少枫当日没问她是对的,她对孤寒
峰所知远不如辛玲。不过江少枫这番话又让南宫诗泉头疼起来,季莫寒有个黑道
老爹已经够了,再来个魔教的娘亲,南宫世家怎肯答应这门亲事。他第一个反映
就是无论如何要让众人保守秘密,不可外传,可是还有个慕容惜惜,她会帮忙吗?
慕容惜惜道:「寒儿,你怎么会魔教武功?」
季莫寒不吐露武功来历是因季轩娇曾叮嘱过她不要泄露孤寒峰的秘密,是以
季莫寒便对碧水庄的恶徒隐瞒了实情。
不想几日后,贼王老猫发威,大发江湖令,要营救季莫寒,让这群人以为贼
王老猫是魔教隐藏在中原的另一股势力,一时竟然没敢动手。
季莫寒道:「我的武功都是我娘教的,我真不知道什么魔教不魔教的。」
慕容惜惜和季莫寒相处多日,对她的天真纯良也是了解的,毫不怀疑她的话。
慕容惜惜道:「猫爷,南宫公子,这番还真要多谢寒儿姑娘,若无她在,我定然
难以再有今日。」
碧水庄恶徒劫持二女时,只见二人同乘一辆马车,并不知之前还打斗过一场,
还以为二人乃是闺中密友。等带回来之后,慕容惜惜这样的绝世美女,自然轮不
到他们去开苞。为慕容惜惜开苞之人耽搁了几日未能赶到,便有猫爷救女一事。
季莫寒因为受孤寒峰教化影响,最看不得男人欺负女人,纵是被擒也出言威
胁,说若是伤害慕容惜惜,就要叫他们后悔。这番苍白的威胁,误打误撞下居然
连慕容惜惜也保了下来。
这缘由不要说慕容惜惜不知道,就连江少枫等人也难以琢磨明白,但无论如
何两女都平安无事,已是万幸。
慕容二小姐和季莫寒失踪一事终是告一段落,贼王老猫就要带着季莫寒返回
关西,慕容惜惜由南宫家的人护送回府。
碧水庄的后事交由老猫手下处理,老猫是黑道中人,平了碧水庄自然不肯放
过当中财货。至于人嘛,老猫只说了一句话:「把女的都放了。」
言外之意,男人一个不留。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就是假装被擒的于海东。事
后老猫兑现了承诺,五十万两黄金尽数交于于海东,并安排他远渡南洋。赏金中
中自然也有南宫世家和慕容世家送来的二十万两黄金,猫爷从不肯同这群白道中
人客气,该拿的一文不少。可饶是如此,三十万两黄金的巨资也让贼王老猫元气
大伤。这是后话。
慕容二小姐返家之后七日,慕容山庄戒备森严,三名老者和三名青年,在慕
容山庄中最隐秘的密室中秘密会议。
第30章 孤峰情仇
这六人,正是江少枫、贼王老猫、南宫世家家主南宫恪、少主南宫南宫诗泉
和东道主慕容家主慕容豹和其长子慕容惊羽。
六人都是面色凝重,慕容豹首先发言:「猫爷,南宫世侄,还有这位江公子,
小女这番能够平安脱困多亏三位全力营救,慕容豹在此谢过。南宫世侄不用说,
猫爷虽是绿林英雄,也是响当当一言九鼎的好汉,江公子身份特殊能,经历坎坷,
在我等面前现出真身也令人钦佩。所以我信得及几位。今番我等在此所议,事关
中原武林命脉,非同小可,且不论江天鹤所为是否属实,便是魔教触角再入中原
已经让人心惊。所以我等需抛开往日成见,通力协作,以抗强敌。」
「南宫兄,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不要过多责难世侄,一切看孩子们的缘分
吧。猫爷,我说话直,你是黑我是白,但此时此刻,你我目标一致,从此再无黑
白之分,只和魔教妖人势不两立。不知猫爷可认同此话?」
这次会议乃是三股势力通气之后,由慕容豹提出约见的,本来贼王老猫自持
身份不愿参与,可有季莫寒在他身边,只说了一句您若肯帮便帮江少枫一把就帮
一把吧,贼王老猫就赶了过来。
猫爷道:「你放心,我肯到此,便有此意。」
南宫恪也道:「此番犬子胡为,等事情过了,我定会重重责罚于他。小弟还
要多谢慕容兄不同他一般见识。」
贼王老猫听了这话不乐意了,沉下脸道:「南宫老哥,难道你儿子看上我老
猫的闺女就得挨你一顿揍了?」
南宫恪不理会这位他根本不愿认的亲家,瞪了南宫诗泉一眼,道:「越来越
不长进。」
南宫诗泉哪敢接口,低下头不敢言语。
眼见着一次重要会议就要变成两个亲家翁争斗的局面,慕容豹赶忙出来调解:
「二位,个人恩怨能否先放一放,正事要紧。」
南宫恪和猫爷终于不在斗口。
密会持续了近三个时辰,几条决议下来。
魔教势力很可能渗透入中原武林各个门派,那些隐藏身份进入碧水庄园淫乐
的很可能就是附近门派中人。由猫爷眼线详加探查各个门派有异动之人,尤其是
各派掌门极其重要门下。猫爷另需观察黑道中人是否与江天鹤过往甚从。
慕容、南宫世家联系相熟白道门派,力争减少参加武林大会门派数量。猫爷
则暗做手脚,搅乱大会。
三方势力暗中收集证据,随时准备揭穿各个门派叛徒内幕。另各调精兵强将,
组成一只劲旅,由慕容惊羽及猫爷麾下吴飞扬领衔,以做奇兵。
南宫诗泉善经营交际,一旦发现敌方势力生意往来,立刻指挥打击,断其财
路。必要之时,猫爷部下贼众或偷或枪,将其摧毁。魔教在中原势力再大,总要
靠财力支持,断其财路,等同打蛇七寸。第一个目标,便是浮出水面的泰山派。
至于江少枫,另有重任。
所有人都不会想到,三股势力奇兵埋伏之处就在京州这个繁华大城,这里扼
守交通要道,又是南宫世家产业集中之地,财物调动便捷。闹市之中凭空多些陌
生面孔反而不宜察觉。
藏兵之处分作三处,一处便是江少枫的庄园,这里原来是个富人的花园,占
地本就不小。南宫慕容两家派工匠扩建,藏下五百精兵。参与训练者,除了三股
势力的高手外,辛玲亲自出马,选出一百名健将教习孤寒峰剑阵。孤寒峰剑阵虽
然专为女子打造,主要是因女子力弱,特以灵巧招式弥补,若是男子练习,弥补
力量缺憾后,威力更甚。
另一处则是南宫世家一处产业,比江少枫的庄园还要大,这里专训弓弩箭手。
武林纷争少用弓箭,一则是因争斗起来单人独箭还不如刀剑便捷,再则大规模争
斗,弓箭消耗太大,寻常门派花费不起。但四大世家家大业大,这点消耗不在话
下,为防有人突袭大本营,都训有箭队,专做防守之用。这一处,又有五百弓弩
手藏下。
再一处却隐藏在闹市之中,昔日季莫寒第一次遭劫,千手佛堂当家的可遭了
殃了,他虽是个贼头,但并非猫爷门下。老猫心狠手辣,索性借口黑道纷争将剿
灭,整个千手佛堂全换了猫爷的心腹。这里专做情报汇集之所,又有两百精悍高
手在此隐居。
一番周密布置之后,整个江湖乱了起来。
老猫做事,从来是不择手段的,很多行径直让南宫、慕容二位老爷子看得直
皱眉头,可是危机当前,也不得不妥协了。贼王老猫整治人的手段可多了,控制
的说是贼,实际上小偷扒手、地痞无赖、蜂麻燕雀形形色色都归其所统。
武当派突然失火,百年大殿几乎毁于一旦。
少林的和尚被人请去做法事,莫名就被本家女眷指责偷看她登厕。一时百口
莫辩,明明是人家领着去的。
点仓派掌门的老爷子买个长生不老药,被人骗了毕生积蓄,气得重病卧床。
腾龙镖局的少东家,以为接了当朝首辅的镖,把他家房契都抵押给当铺换银
子,交给首辅官家作为保金。
那些小门小派更惨,今天失了银子,明天餐食里被下了泻药。更可怕的是,
孩子小妾等等家人莫名其妙就不见几天,虽然事后就被人找到,但总免不了担惊
受怕一番。
好嫖的嫖个烂货,就被老鸨子赖上,非说破了她女儿的身,让拿几千两银子
了事。好赌的每每入瓮,被人做个局输的倾家荡产。
各位掌门、当家的还别出门,出门肯定被偷,虽说不一定偷到手,可是面对
一群要么老的掉牙,要么稚气未脱的老幼扒手,打也不是,放也不是。
最可恨要是骑马坐车,那就必然要有人被他一不小心「伤」了,碰上个哭天
抹泪的死老太婆,只好打发几两银子了事。
丐帮的叫花子更惨,不断遭到各地地痞泼皮挑衅,大打出手后,绝不私了,
一定闹到官家。官老爷偏偏偏向地痞,地痞泼皮挨十板子,叫花子就要挨四十大
板,地痞泼皮枷号十日,叫花子就要关上三月。当然南宫、慕容两大世家也在这
里帮了大忙,四大世家不但在江湖上吃得开,官面上也早都打通。黑的白的一同
下手,叫丐帮如何应付得了。
一时间整个江湖乌烟瘴气,闹得人心惶惶。有心人自然不会认为这都是巧合,
矛头指向了黑道领袖贼王老猫,可偏巧这时候猫爷不见了。主事儿的梁停出来说
了,第一,捣乱的都是一般泼皮地痞,不受猫爷管辖,和猫爷无关。至于家人丢
失被下泻药,堂堂一派,连这个都放不了,干脆散了门派回家种地去;第二,你
好嫖好赌被人骗,是你自找的,说出来还不怕丢脸么?
梁停话里是这意思,可说出来并不是这味道,一脸谦和,见人陪笑。有人找
上门来,好茶好饭伺候着,但就一点,死不认账!让一干江湖人有火也没地方发。
所谓黑道白道,并非势成水火,关键就看如何经营生意。江湖人也得吃饭,
白道吃饭靠得正经买卖。如同四大世家,酒楼当铺绸缎庄等等等等,或者再像少
林武当都有庙产。其他靠着开馆授徒,替人保家护院等等不一。也有一群独行侠
客,靠着江湖上朋友周济度日,或是排解纷争,总要有个谢礼,这种人就要看面
子大小了,比如江天鹤,明面上就靠这个度日,他面子大自然所获不少。最穷的,
那就惨了,甚至有一门上下扛着锄头种地的。
黑道就简单多了,巧取豪夺,打家劫舍,做的事没本钱的买卖。如果不招惹
白道,一般相安无事。都在江湖上混饭吃,说不定那天白道也得走了黑路,大家
多少要给个面子。
所以梁停极力否认下,江湖各门各派也没办法,猫爷治下本就松散,各色下
九流跑江湖的只交份子钱,还真算不上猫爷门人。
各家后院失火,谁有心参加武林大会,最后只好往后推了半年。
梁停说猫爷不在,他还真就没在,猫爷布置下天罗地网之后,早就拉着季莫
寒和江少枫赶往孤寒峰了。
老猫对季莫寒真是没得说,父女二人重逢,老猫对季莫寒是要星星给星星,
要月亮给月亮。王公贵族都少见的珠玉首饰在季莫寒面前堆成小山,中州庄院内,
仅仅是季莫寒的收纳衣物的房间就有两大间。孤寒峰上下来的姐妹自然又沾了季
莫寒的光。每人珠宝首饰,锦衣华服,贼王老猫各有相赠。
老猫会做人,他知道误会虽然说明,但女儿离他这许多年,不一定能接受他
这个爹,一面对她宠溺,一面从她这些朝夕相处的姐妹下手,这群女子受了他的
好,自然要帮他说话。季莫寒虽不贪图虚荣,在姐妹们面前有了面子,也是心中
欢喜。
老猫此举还有另一层深意,他早就看出季莫寒天真无邪,可她娘就不那么好
对付了,当年斗法三年,足见其心思之巧,这一躲十几年,老猫想要把季轩娇迎
回来,恐怕不那么容易啊。只有打动了女儿,才好对去孤寒峰寻找季轩娇。
好说歹说才说服季莫寒道出孤寒峰所在,老猫怕不保险,又请江少枫帮忙去
劝季轩娇,毕竟他是唯一一个从孤寒峰上带人下来的男人,而江少枫这些日子也
并无要事可做。
三人不一日到了孤寒峰崖下,季莫寒道:「爹,我下山前,娘给了我信号烟
花,等到了晚间,放出烟花就会放下软梯了。」
老猫想到不日便可见到思念多年的佳人,心中百感交集,他面沉似水,仰望
高峰,徐徐道:「晚间你和江公子一同登顶吧,我爬上去。」
季莫寒诧异,爹爹放着轻轻松松的软梯不走,非要爬这倚天绝壁不是自讨苦
吃么?
江少枫却了解老猫之心,道:「猫爷是为了表示真心。猫爷,孤寒峰我爬过
一次,随你一同爬吧。」
老猫点头谢过。
到了晚间,老猫和江少枫看着软梯放下,季莫寒登梯而上,这才放心去攀爬
峭壁。这次老猫做足了准备,带来的尽是飞贼攀爬趁手工具,饶是如此也用了两
日之久才爬上悬崖。
当二人登上顶峰时,并未见到守崖的女子,矗立在悬崖边的只有两人,正是
季莫寒和老猫朝思暮想的季轩娇。
「娇儿!」分别多年后,老猫还是把季轩娇当作当年那个机灵难缠的小丫头,
虽然他们都已经不再年轻。
季轩娇并未曾回答她,她直愣愣地看着老猫,眼神复杂。
季莫寒已经将那段往事讲与季轩娇。此时季轩娇心中是迷茫的,多年之前一
怒远遁,在这孤峰之上躲了这许多年都是白躲,原来她误会他了。他为了自己竟
然肯也去做贼,做了他最恨最讨厌的人,他全是为了他。可这时她还有脸随他一
同离开这里吗?
不可以,她是这里的大姐,她若离开了,这里的姐妹怎么办,还有那个只有
大姐知晓的秘密,又如何处理?从眼下看,她并不能找出一个女子接替自己的位
置。
她又哀怨地看了一眼江少枫,都是这个男人,带走了那么多姐妹,现在他有
带来了天啸,把一切都打乱了……可是如果不是他,恐怕自己这辈子也无法得知
原来天啸哥没有负她,若是如此,便是死去也能瞑目了。
老猫紧走两步,要到季轩娇身前,季轩娇却退了两步,惊颤到:「你别过来!」
老猫立时止步,道:「娇儿,我来找你了,随我走吧,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寒儿都告诉你了吗?那不是我叫人去的,是别人,我已经将他杀了。没人能再拦
着我们在一起。」
季莫寒道:「娘,爹其实没做过你说那些事,我都对你说了的……爹,娘都
在这里站了两日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好吗?」季莫寒一时看着娘,一时看
着爹。
季莫寒黯然道:「误会又怎样?不误会又怎样?规矩就是规矩,谁也不能破!」
老猫急道:「娇儿,你为何变得如此,当年不是这样的,什么狗屁规矩,你
我还会在乎吗?」
江少枫忽然道:「季大姐,当日我上得峰来,还记得季大姐说过规矩,我可
并不曾记得有提过分几次带人下峰的限制在内,现在我请季大姐随我一同离开,
不算坏了规矩吧?」
「你……」季轩娇没想到江少枫有利用了那些漏洞,说得她哑口无言。
老猫连连点头:「对对对,既然不坏规矩,你还等什么?随我走吧!」
季莫寒也劝道:「娘,爹真的很好的,他又不曾负你,这些年他都一直念着
你的。」
季轩娇道:「寒儿,你不懂,我若走了,你叫那些姐妹们怎么办,谁又会去
管她们?我不会那么自私的,你随着你爹去吧,我不会走的。」
江少枫道:「季大姐,既然你放不下那些姐妹们,何不叫她们一起随你离开
此处,难道你愿看着她们一个个孤老在此吗?」
季轩娇怒道:「胡说,怎么便是孤老在此了?还不都是被你们男人害得?」
江少枫道:「季大姐此言差矣,各位姐妹只是遇人不淑,才深受其害,若是
遇到有情人,又怎会如此呢?别人不说,便是你母女二人,猫爷为季大姐苦守十
数年,寒儿妹子也有南宫少主为其倾情。随我下山的众姐妹中,碧竹姑娘也有了
归宿,被人百般呵护。你又何苦再纠结什么男人作恶呢?」
季轩娇目视季莫寒,道:「什么南宫少主?寒儿你和他怎么了?」
季莫寒因怕母亲数说,并未敢将与南宫诗泉相好之事告之,只是说认了父亲,
就连遭劫都不曾提过。
见瞒不住了,这才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听得季轩娇一阵后怕,脸上又现埋
怨之色,怪江少枫未能照料好季莫寒。老猫察言观色,看了出来,陪着笑道:
「娇儿,你也莫怪江公子,咱们当爹娘的都没照料好寒儿,是咱们的过失。你我
一起,以后再也不让寒儿受苦了,好不好?我知道你们母女二人这些年受苦了,
让我补偿你们好不好?你那些姐妹,我都照应的过来,你放心,好不好?」说着
老猫眼圈又红了。
误会解除后,季轩娇也是后悔,当年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又怎会分别这
许多年?又见老猫心诚,把所有过错揽到自己身上,更加心动,终于松了口。
她垂下头,徐徐道:「你们先随我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或许……可以
吧……」
什么叫或许可以?
季轩娇将三人安排好后就不见了,许久不见踪影,季莫寒等得心急,出去寻
找,可整个孤寒峰上的姐妹没有一个人知道季轩娇去了哪里,于是只能苦等。
当季轩娇再度出现时,面无表情,看着江少枫道:「你随我来。」
江少枫不明就里,可还是跟了上去。路上,季轩娇道:「无论你看到什么,
都不许对外人说。」
这里是孤寒峰一处空房,四壁空空,地上尽是灰尘,也不知多少时日没有打
扫过了。江少枫走进去,觉得有些怪异,低头一看,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并没有一
个脚印,那些灰尘是假的。
这个房间肯定有古怪。
没有精巧的机关,只是在角落中一个通往地下的暗门。
季轩娇指着幽暗的隧道道:「这是孤寒峰最后的秘密,里面有个人要见你,
去吧。」
江少枫点点头,他相信,季轩娇没理由害他。
隧道很长,很静,隔十几步就有一盏昏暗的油灯照亮。
江少枫沿着隧道走到了尽头,那是一间囚室,囚室的门已经打开。江少枫看
到一个男人,原来孤寒峰上还有男人。男人看不出年龄,已经形如枯槁,犹如一
具干尸。干尸手脚上都有粗笨镣铐,将他捆住。
「你吃过七情丹了?」沙哑的声音从干尸浓密的花白胡须下传出。
江少枫不知道为何男人见面就问他这个问题。
他点了点头。
「是什么滋味?」干尸又问道。
「之前很可怕,之后打通了我身上的筋脉,通体舒泰。」江少枫实言相告。
「嗬嗬嗬嗬」沙哑的声音让人分不出干尸是在哭还是在笑。「她果然不会害
我,可惜我误解她了。嗬嗬嗬嗬。」干尸似乎有些癫狂。
江少枫道:「前辈什么意思?我不太懂前辈说得话。」
干尸恢复了正常,「年轻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江少枫摇头。
干尸仰天长叹一声,一字一句道:「我就是仙乐教主!」
仙乐教!不正是魔教自称的教名么?没有任何人会自认成魔,魔教只是中原
武林对这个邪教的蔑称,魔教真实的名字就叫仙乐教。
江少枫对并不相信此人之言,如果这人是魔教教主,那现在又是谁在控制魔
教?
干尸嗤笑一声,「嘿嘿,你自然不信,这世上也不会有人相信老夫还在人世,
因为老夫便是仙乐教创始之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如癫似狂的笑声,
让江少枫不得不认为此人已经癫痴。
干尸笑过之后道:「你一定不信,老夫今年已经……已经一百……一百一十?
一百二十?一百二十几岁了吧?老夫不记得了……记不得了。」
江少枫对魔教历史所知不多,但也知道魔教创立不过百多年,若这干尸真有
一百数岁,倒也可能。
江少枫道:「前辈若是魔教教主,为何要见我呢?」他没有客气的说出仙乐
教三个字,而是仍斥其为魔教,只因他已经恨其入骨。
干尸不悦道:「你胆敢在我面前提魔教二字,你是不想活了么?」
江少枫道:「仙乐教魔教就是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魔教荼毒世间,你
若真是创始之人,被囚在此也是报应。」
干尸又是一声长叹,道:「唉,报应,确实是报应啊!也罢……七情丹帮你
打通筋脉后,你到底能达到什么境界?」
干尸再次提起七情丹,江少枫想到那日季轩娇曾经告诉他,那已经是最后一
枚七情丹,也不怕这怪人再能获得,便道:「通体全如气海丹田,可存真气。」
干尸颓然后退数步,又是一声哀叹:「她真的还是为了我好……唉……真的
是为了我好……」
干尸尽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怪话,让江少枫越来越听不懂。但他将这怪人当
作疯子,也不去问。
干尸唉声叹气说又说了些怪话。江少枫不耐,道:「你若无事,我便走了。」
干尸道:「等等,你让我把话说完。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者七情丹的来历吗?」
江少枫道:「好,我听你讲。」
干尸说了一个很长的故事,那便是魔教和七情丹的来历。
许多年前,江湖中出现了一名武功高强的淫贼,到处偷香窃玉,江湖上人人
都想杀他。可是这淫贼非常狡猾,每次都被他逃脱了。有一次他看上了药王的女
儿,便捉了去连奸数日,不想药王之女竟在被他连番奸淫之后爱上了淫贼。盼着
浪子回头,愿意与他白头偕老。药王不但医术高明,同时也是不出世的武学高人,
还有些武林人世为了报恩,赠与他的武功秘籍。淫贼垂涎药王奇方秘典和武功秘
籍,假意与药王之女相好,更答允药王之女,从此不再毁人贞操。
药王之女深信不疑,一心一意对他,可他仍旧忍不住到处去采花。纸里终究
包不住火,药王之女还是发现了。淫贼一番花言巧语后,药王之女原谅了他,淫
贼借机说药王之女不能满足他,他才去偷香窃玉。药王之女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便问如何才能满足他,淫贼道,你去寻你父亲的灵丹妙药,把你弄得春情勃发,
再找些药材让淫贼自己服了金枪不到,这样琴瑟和谐方能快活。
药王之女信了就去偷来那些药方,交给淫贼。淫贼果然安分了些时日,过些
日子又说结仇太多,要药王之女去盗武功秘籍,练了武功自保,才能安享太平。
药王之女又依了他。
淫贼得了这些宝贝,和他本来就会的采补之术,变本加厉,更加猖狂。他露
了本相,抛弃药王之女,笼络一群乌合之众,自称仙乐教,做尽丧尽天良之事。
中原武林自然不能容他,大举讨伐,将这群恶棍赶到了西域。淫贼不甘心,苦练
武功,又在西域聚集帮众,随时准备杀将回来。
淫贼高估了自己,一次和中原武林的恶战之后,淫贼被人重伤,他走投无路
又厚着脸皮去求药王之女为他疗伤,药王之女念及旧情,以怪异手法散去他全身
武功,又以药力打通他任督二脉。不但疗好了伤,还助他神功大成。淫贼和药王
之女相处日久,也通些医理,他记住了这种手法和用药。伤愈后,淫贼再次翻脸,
弃药王之女不顾。几年之后卷土重来,重创中原武林。
这一次便是第一次魔教血洗中原武林。
此时药王已经离世,药王之女便为被魔教打伤的中原武林人世疗伤。她以为
是自己造就了这个魔头,深感愧疚。就在此时,淫贼又出现了她面前,要杀死那
些重伤的武林人士,药王之女以命相胁尽力维护,淫贼终于还算有一丝人性,答
应放过了伤者一次。药王之女和淫贼的关系暴露在世人眼中。
中原武林人士没有感激她救护之情,反而指责她是魔教一伙,药王之女万念
俱灰,远避荒野,就是这孤寒峰所在。前往孤寒峰之前,药王之女曾远赴西域见
过淫贼一面,当面告知淫贼她避世所在,并告诉淫贼,他此生必遭报应,等报应
来的一天,尽可去孤寒峰寻她,她保证会让他活着,但是生不如死。
又过了不久,淫贼的报应来了,一对武功高强的夫妇,一个用刀,一个用剑,
仅仅两个人横扫魔教诸邪。淫贼重伤,拼尽最后一口力气去寻药王之女,药王之
女拿出一枚丹药,说只要淫贼服下这枚七情丹后就会痊愈,淫贼以为药王之女对
她用情甚深,不会害他,便服了下去,可不曾想这却是一颗毒药,淫贼服药后痛
苦难当,哀求药王之女给他解药,药王之女把解药给了他。用过解药后,他昏迷
了,醒来后已经被人囚禁,可惜已经功力尽失。
药王之女实现了她的承诺,要淫贼生不如死。
药王之女去世之前,见过淫贼一面,那时她已经灯枯油尽,是被她救过的一
个苦命女子推到淫贼面前的,药王之女对淫贼道:「我这一生从未负你,只是你
不信我。」
淫贼厚颜无耻,还自认有理,道:「你若不负我,为何让我服下毒药?」
药王之女道:「待他日,若有有情有意的男人服下七情丹后,你自然会明白。」
药王之女对身旁苦命女子道:「此人为恶太多,千万不能放他离去,若他不
死,你等不得下山。在他死前,以后若是有男人来寻孤寒峰上的女子,必须要他
服过七情丹才可。」
说罢与世长辞,那一年药王之女还不满四十,她一生之情全用在这个无耻之
徒身上,抑郁成疾,纵然有妙手回春之术也难救自己一命。
这便是七情丹的来历。
那淫贼就是眼前这个形如干尸的老人,他利用药王之女给他药方和神功,创
立了仙乐教,毒害世间百年。只是他不知道,在他被囚禁在孤寒峰后,魔教不但
没有消亡,反而行事隐秘更加壮大,依旧是世间最大的祸害。
药王之女死后,身边苦命女子接管孤寒峰,不住救助被男人所害女子,她在
药王之女遗命上又加了两个带走孤寒峰女子的条件,一是必须攀峰而上,二是自
择生死,从而以示诚心。可惜这名苦命女子读书不多,条件虽有,却漏洞重重,
被人反复利用。
药王之女遗命中也有一条,淫贼不死,不得离开,这一条只对历任大姐相传,
旁人并不知晓。而也从来无人提及待出现服过七情丹的男子出现过后要告知淫贼
的命令。是以季轩娇在江少枫过了三关之后直接放他下山。
季轩娇从来不知道那囚徒的真实身份,因为药王之女都不曾告诉身旁苦命女
子这人是谁,淫贼自己也从未说过。最后一条遗命,是那囚徒不死,不得下山。
可谁曾想,淫贼在见到药王之女死在他面前之时,受其感召,已经悔过。药王之
女说不曾害他,他便一心想要求证,正是这个意念,让他支持到了百余岁于高龄。
在囚禁淫贼这段期间,药王之女已经用神奇医术将其治愈,只是让其不能恢复武
功。淫贼虽然武功被废,可是修炼内功的功法口诀并未忘却,在此处心无旁骛,
潜心修炼,虽无大成,也能延年益寿。
江少枫来请季轩娇下山,季轩娇心动了,她方才来寻这淫贼,已然动了杀机,
杀死这个不知道在孤寒峰上活了多少时日的老鬼,她就自由了。
在动手之前,季轩娇对这淫贼讲道,已经有人过了祖师奶奶留下的三关,千
辛万苦、生离死别、生不如死。并将每关详情告知于他,当那干尸淫贼听说有人
服下了七情丹后,神情异常。非要见这人一面,季轩娇大感诧异,便问缘由,干
尸淫贼便将这番话告知了季轩娇,他久未开口,几乎失语,在向季轩娇讲述时,
用了更长的世间。
这一次向江少枫讲述已经是第二次。
江少枫叹道:「似你这般人却能长寿,真是苍天无眼。」
干尸道:「并非苍天无眼,她要我生不如死,我就得让我神不如死,她要我
等到有服过七情丹的人来,我就要亲眼看看,你说,我这个样子,是活着好?还
是死了好?」
江少枫也觉得这干尸真是生不如死,道:「只是可怜有人为你这无耻恶棍牵
挂一生,你真不配。」
干尸痛苦的蹲下,双手抱着头,道:「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个无耻的恶棍,
我对她不起。」这横行一时的魔头的确生了悔过之心。他道:「她死在我面前时,
就知道她说得是真的,她从来不会负我。我活着就是为了看着你到这里来,你来
了,我就可以死了。我早该死了,她死那一天我就该死了。我只是想看看到底有
没有人能经受那种痛苦,真的有,真的有……我要等你来,你终于来了,我可以
死了……你也可以走了,我也可以死了……嗬嗬嗬嗬……」又是一阵不分哭笑的
怪声。
干尸不知被囚禁了多少年,神智早已不清,支撑他能活到百岁以上,就是因
为药王之女死前的话,让他看一看那七情丹的真实功效。
江少枫对这个魔头没有一丝怜悯,冷冷道:「你还不能死,我问你,你们魔
教是否有能让人短时期内功力倍增的方法?」
干尸道:「那就是打碎人的筋脉,再以药物重建,任督二脉自通,不过过程
非常痛苦。当日我受重伤,她便是这般助我恢复武功的。我传给过我几个亲信。」
江少枫几乎已经可以肯定,江天鹤便是这般重获神功的,这么说来他可能在
血战少林时就已经叛降魔教了。
江少枫又问道:「你的采补之术也传了下去?」
干尸点头,「我的人都会,用采补之术与女子交欢,不但能到极乐境界,还
对身体大有裨益。」
「对女子伤害大么?」
干尸有些气馁道:「不但对女子有损伤,对男人一样有害,练了采补之术,
子嗣上头就困难了。」
「女人呢?女人会有影响么?」江少枫听了这话,心中大惊,他怕晴儿再难
受孕。
干尸嘿嘿笑道:「你没听过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么?女人只是身子
变弱,不被采补后修养几天就可恢复,生不生娃没有影响。」
「这么说你们魔教就靠教人采补控制人么?」江少枫相信魔教控制中原武林
人世必然有独特方法。不然那些名门正派的掌门、弟子何须听他们调遣。
干尸道:「用这法子玩女人肯定是爽,不过要是归拢人心,还要有极乐酒才
行。」
「什么是极乐酒?」
干尸有些得意,道:「这极乐酒是我独创的,喝上一次便想喝第二次,越喝
越会上瘾。而且这酒一喝便能金枪不倒,夜御十女也不成问题。」
原来是这种毒酒,这恐怕也是江天鹤被魔教控制的手段之一了,「那酒可有
解方?若是服了那酒怎么办?」
干尸摇头道:「并无解方,不过心志坚定者,长时间不用那酒就可戒掉。万
一要是喝了,在药效发挥之前,用内力逼出就可。」
江少枫想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了,魔教经过这些年发展,再多的秘密想来这
人也不可能知晓,道:「行了,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
「等等……」本来蹲在地上的干尸突然站了起来,缓步向江少枫走去。
干尸道:「你圆了我这心愿,我自然不能亏你。你来这墙壁。」
囚室阴暗,若不定睛细看,还真看不出这满墙之上密密麻麻写得都是字。
「这是什么?」江少枫眼望墙壁下意识地问道,可却听不到干尸回应,回头
一看,只见干尸坐在床上,头已经垂下,一探鼻息,人已经气绝。
这盖世魔头只凭一股执念死撑到此,了去心愿再无眷恋,终于撒手人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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