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解析:《潜伏》,一部草根时代的高智剧集[5P]


一个月前,在《我的团长我的团》那铺天盖地的宣传攻势席卷而来时,恐怕没有人想到,真正引燃09年内地荧幕第一把火的会是这部《潜伏》。本剧带来的热评如潮、火爆收视毫无疑问是内地电视人的福音和内地电视业的希望,但另一方面,它毫无前兆的人气爆棚再次实现了剧作对抗炒作、情怀颠覆形式、草根战胜偶像的电视剧奇迹,这朴素的成功之道和多角度的话题性现象实在值得我们玩味。

从题材来讲,《潜伏》算不得先河之作,早前柳云龙就用《暗算》将“谍战”剧集推动成为热门题材,之后,无数谍战剧趁势齐齐席卷荧幕,但跟风之作良莠不齐的质量令人们对其产生了审美疲劳。
从故事主体线条来讲,《潜伏》也算不得新鲜:一个军统特务通过对初恋的执着,而转变成有着坚定信念的我党地下工作者,奉献一生战斗在国民党的情报机关,在腥风血雨中利用分化和矛盾来获取情报、化解危机。而另一方面,组织上派来了鲁莽的村姑与他假扮夫妻,两人在长期工作中磕磕绊绊,却不自觉的产生了感情。
一线密探工作,一线并进爱情,这基本的构架可以说描写地下工作者电视剧中都出现过,也是穷途末路的谍战剧常用的配置和线条。
但《潜伏》就利用这些俗套和包袱成功的让人眼前一亮,将传统元素做了新的挖掘和整合,时势变化结合人心叵测,心理斗争、思考用计的过程都被生动的描述出来,其间的矛盾冲突丝丝入扣、故事情节张弛有度、悬念设计合情合理,把大戏小做、假戏真做、武戏文做这三方面诠释得恰到好处。
30集的长度,采取类单元剧的形式,每几集会出现一个焦点事件和重点危机由主角来解决,配角来带动和制造,所有单元即自成一体又相互关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带来了此起彼伏的观影感受,同时小细节紧凑精致、人物对白精彩个性,几乎没废话和无用的人物,可谓流畅连贯,处处精彩。
其实《潜伏》的原著是一部只有一万字的平实小说,可用的情节和对话并不多,但是导演兼编剧的姜伟却被小说中男女主人公南辕北辙的性格与风格所吸引,“别的谍战剧里男女主角都配合默契,我就偏偏让余则成与翠平搭配得不协调……”这个独特的角度切入悬念激烈的故事中,并成功的与剧情融为一体。
蠢得挂相的革命者翠平领了潜伏助理和假夫人的任务,揣着颗冲动的心和易爆的手雷虎虎有声的来了,这位目不识丁、头脑简单的女游击队长留在个性细腻、严谨文雅的潜伏人员余则成身边,迥异的性格搭配和琐碎的啼笑皆非引发了观众的笑点和喜感,也造就了本剧独具一格的趣味横生。
就这样,带着一点荒诞不羁和黑色幽默,《潜伏》颠覆了传统谍战剧的格局,令人嗅到战争危机紧张的同时,也笑中带泪的感受到了生活的原色和质感。

和早先同样火映荧幕的《士兵突击》、《金婚》等异曲同工的是,《潜伏》恰如其分的抓住了当代人的草根情怀,即便大背景建立在英雄辈出的乱世,题材是向上的主旋律,但《潜伏》的口吻依然娓娓道来,毫不说教,立足棱角十足却平凡普通的人物身上,不仅主角定位令人耳目一新,一干配角也同样精彩,以最大程度的人性化让他们每个人的喜怒哀乐牵引人心。
和《暗算》中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特工形象不同,余则成不过是一个长相平凡、性格平和,甚至略显懦弱和普通的电讯工作人员,他身为军统干部没有任何奢望,对于信仰,并未高谈阔论陷入说教,其成为地下工作者的出发点也只是为了爱人,这朴素的初衷似乎看来太过“低级”和纯洁,和以往高大全的人物相比,如此平常和青涩。女主角翠平更是草根人物的典型代表,天真质朴头脑简单的农村妇女登上纷繁复杂的地下斗争,从开始的鲁莽坏事到中间的合作无间,直到最后的情愫暗生,翠平在保持鲜明个性的同时也成长和进化了,而陪伴其完成这一过程的观众们自然由衷的唏嘘感叹。
而本剧最引人称道的是一干出色的配角,反面人物也凸显了真实的人性光辉,老道内敛的吴站长、忠诚执着的李涯、绝对生意人谢若林、勾心斗角只为升迁的陆桥山,以及鲁莽无能的马奎,这些既鲜明又复杂的人物集中在天津保密局中,各为其主各怀鬼胎的进行博弈。没有以往主旋律剧集的又红又专,也毫无简单的黑白分明非此即彼,让灰色的人性化区域放大,这令人物间的斗争有着棋逢对手的刺激,整体布局也更为广阔大气,新鲜感和感染力油然而生。
可以说,《潜伏》为中国类型剧提供了一个典范性的样板,从观众感受出发,真正在人物创造上下功夫。“大多数类型剧在功能设置上都会设置敌人、叛徒,摇摆者、女特务、男特务,却没考虑性格定位,但这个剧做得非常精彩。”很多评论家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延续谍战剧的另一传统元素,《潜伏》也在剧中设置了一男三女的爱情三角恋:左蓝是初恋对象和信仰舵手,最终牺牲而未共生死,而后有草根的翠平相濡以沫,又有天真的晚秋迸发爱火。这些或纯美或浪漫或烟火的爱情纠葛穿插在险象环生的地下斗争中,一方面既是紧张情节的调剂,一方面又引得观众欲罢不能,绝对是把经典元素用到极致的高端。
在这四个人的纠缠中,有生死相隔,有日久生情,有激情萌发,有合作无间,有心酸分手,复杂的情绪与爱在剧中被处理得极为克制和收敛,没有大吼大叫也没有长篇表白,再深刻的情感,也无非是通过一两句调笑的家常话,或者一个牵扯嘴角的平淡微笑就呼之欲出历历在目了,绝不煽情的坚持让本剧姿态硬朗潇洒,却有挡不住的柔软气质和感动。
《潜伏》那令人纠结和内伤的结局则是另一焦点话题,本剧历史性的没有给出大团圆结局,而是让共同建立了信仰和爱情的两个人在时代中失散,分道扬镳再无交集,一个抱着孩子在村镇中,期盼着丈夫的归来而度过余生,一个继续着潜伏任务,远去台湾,另辟新家。这个结局让看惯了圆满收场的观众大为纠结,无数人为他们命运的跌宕和无奈而泪流满面,为他们就此别过各自天涯的归宿而唏嘘感叹。
余则成与王翠平的相遇是时代的错放,而他们的相爱是属于乱世的倾城之恋,这份爱是建立在信仰和摩擦之上的,因其错落而引人入胜,因其真实而动容动人,因其克制而直指人心,这份荧幕上的荡气回肠可谓是浮躁的内地电视业内敛的难能可贵。

除了紧张的剧情和悦人的情感外,《潜伏》最话题性的特色是其成为了职场范本,剧中保密局各路人马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并不是那个时代的专利,它也让当今职场上的主流群体看出了自我代入的门道。
尽管导演姜伟一再声明,本剧的职场效应纯属无意而为,但是各式各样的精英凑在保密局这个战场上,有领导有小卒,有试探有结盟,有圈套有计谋,也有渔翁得利和韬光养晦,各怀鬼胎博弈暗涌下,小到升职发财大到你死我活,这不就是当今职场和官场的浮世绘。就好像谢若林说的:乱世就是舞台。其实人活着,哪儿不是舞台呢?
余则成身处职场,除去间谍的身份外绝对是一个标准的优秀员工,木讷忠厚又不失世故。首先,工作方面认真勤恳,绝不迟到早退,领导交给的任务在第一时间优质完成,是名关键时刻可以委以重任并值得信赖的好员工。其次,对上司是谨慎的投其所好,既不过分阿谀靠近也绝无挑衅和不尊重,只是安静低调的帮领导达成自己的私心。而和同事之间,是在摸透各方心思的同时,不变应万变,做好好先生站准中立,谨言慎行原则感单薄,不要咄咄逼人,必要时还要装傻充愣。这三套准则,放到职场上非常通用,想必只要做到就是领导眼里的得力下属,同事心中的良好合作伙伴。
说到吴敬中站长,他在官场的为人处世在某种程度也为广大中高级领导立下典范,第一,知人善用,懂得放权,让下属职权和物作分明,而他舒服明白的运作全局;第二,揣着明白装糊涂,其实最清楚底下诸人的心思布局,一方面利用保护和挑拨来保持竞争和平衡,一方面又明白何时给下属吃些甜头来维持自我位置。第三,他有人性化的任职原则,吴站长绝非清廉官员,也并不是信仰忠诚的干部,但在成王败寇的乱世,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也是人之常情,他得着好处却绝不是斗争焦点,他最终目的是带着家产全身而退,不企图不害人不斤斤计较也不站在道德高位计较所谓的细枝末节,这个人物绝非正面人物,但他是一种职场常态和人性存在,其手段和做法透着一股聪明的厚黑,放在当今职场,未尝不是一种驱动生产力和效率的为人选择。
《潜伏》是一部草根时代的高智商剧集,它是国产谍战剧一次华丽的转身和突破,同时也是一出精彩和复杂的混合作品,有历史和时代,有悬疑和惊悚,有爱情和感动,有向上的主旋律和爱国题材上的大胆突破,有雅俗文化共融共合和逢源的草根情怀,同时也不乏跨越时代的人性比对和职场范本。
如此色香味俱全又意味深远的“乱炖”在国内电视荧幕上实属难能可贵之作,它带来的兴奋力,新鲜感和话题性定会令其成为全新的剧集模式,提点启发并推动内地电视业突破严肃题材的限制,向坚实有趣和商业化迈进传统结合现代的重要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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